第281章 青鸞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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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在濃得化不開的灰色霧氣中艱難跋涉。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從腳底傳來的劇痛沿著骨骼蔓延全身。她的左腿在爆炸中被一塊飛濺的混沌晶石碎片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用撕下的衣襟緊緊捆紮,但每走一步,鮮血還是會從布條縫隙滲出,在灰色的“地麵”上留下斷續的暗紅色印記。
肋骨至少斷了兩根,每一次呼吸都帶來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內髒的傷勢更重,爆炸的衝擊波震傷了她的髒腑,此刻稍微用力,喉嚨裏就湧上腥甜的血沫。經脈如同幹涸龜裂的河床,混沌神力近乎枯竭,連維持最基本的護體靈光都勉強,更別提展開混沌領域了。
她現在的狀態,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糟糕。
比初入混沌海時麵對霧妖圍攻更糟,比遭遇心魔險些走火入魔時更糟,甚至比在青嵐鎮外破廟裏第一次見到鳳臨時——那時她隻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而現在,她空有元嬰期的境界和混沌靈根,卻虛弱得連站穩都需要扶著旁邊的岩石。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讓星瀾不得不停下腳步,扶著一塊嶙峋的、表麵布滿蜂窩狀孔洞的混沌岩石,彎下腰,大口喘息。咳出來的鮮血濺在灰色的岩石表麵,觸目驚心。
她抬起頭,灰色的眼眸因為失血和劇痛而有些渙散,但深處那抹堅韌的光,卻始終未曾熄滅。
不能停。
不能倒在這裏。
她咬緊牙關,將湧到嘴邊的第二口血強行咽了回去,從儲物戒指中取出最後一小瓶丹藥——那是鳳臨之前給她的,用一個小巧的玉瓶裝著,隻有三粒,但每一粒都蘊含著精純溫和的藥力,足以吊住重傷者的性命。
她倒出一粒,塞入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溫潤清涼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所過之處,如同久旱逢甘霖,那些劇痛和撕裂感被稍稍撫平,枯竭的經脈也得到了一絲滋潤。
但星瀾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這丹藥藥力雖強,但她的傷勢太重了,三粒全服下也隻能維持基本的生機,想要恢複戰鬥力,除非有安全的環境和漫長的時間靜養。
而這裏,顯然不是安全的地方。
她側耳傾聽。遠處,隱約還能聽到混沌泉眼方向傳來的能量餘波震蕩聲,以及凶獸受傷後不甘的、斷斷續續的咆哮。距離應該已經拉開了一段,但還不夠遠。青鸞雖然也受了傷和反噬,但以她的心機和背後可能存在的勢力,絕不會善罷甘休。
必須找到更隱蔽、更安全的地方藏身療傷。
星瀾強撐著,辨認了一下方向。她現在是朝著遠離爆炸中心、也偏離混沌泉眼主方向的一側前進。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三丈。腳下的大地也不再是堅實的混沌能量結晶,而是變成了類似沼澤般的、鬆軟粘稠的灰色泥濘,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大大消耗體力。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於腐敗草木混合著硫磺的古怪氣味。能量波動相對平和,但也更加紊亂無序,如同被攪渾的水潭。這裏應該是混沌海中能量相對稀薄、也相對“貧瘠”的邊緣地帶,通常不會有什麽強大的凶物盤踞,但也要小心可能存在的、適應了這種惡劣環境的特殊生物。
又艱難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在星瀾感覺藥力快要耗盡,眼前開始陣陣發黑時,前方濃霧中,隱約出現了一片隆起的、黑乎乎的輪廓。
她心中一凜,立刻停下腳步,屏住呼吸,將所剩無幾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出。
不是凶獸。
也不是陣法。
那似乎……是一片坍塌的、被混沌氣息侵蝕得麵目全非的建築殘骸?
星瀾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靠近看看。如果能有殘垣斷壁遮擋,總比暴露在開闊地帶要安全些。
她放輕腳步,忍著腿上的劇痛,慢慢靠近。隨著距離縮短,那片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確實是建築的殘骸,而且規模不小。
斷壁殘垣以一種非自然的、扭曲的姿態傾斜著,像是被一股巨力從中間折斷、然後又隨意丟棄在這裏。建築材質很特殊,不是常見的磚石木材,而是一種灰黑色的、質地類似玉石卻又布滿孔洞的奇異材料,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油膩膩的灰色苔蘚狀物質。
殘骸中央,有一個傾斜的、半坍塌的拱形門洞,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處。門洞邊緣雕刻著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奇異花紋,風格古樸蒼涼,與星瀾見過的任何流派的符文都不同。
整片殘骸散發著一種極其古老、極其衰敗的氣息,仿佛已經在這裏沉寂了千萬年,連時間都在此處放緩了腳步。
星瀾在門洞外駐足,再次用神識仔細探查。殘骸內部空蕩蕩的,除了堆積的塵埃和破碎的瓦礫,沒有生命跡象,也沒有明顯的能量波動。隻有一種沉甸甸的、仿佛能吸收一切聲音和光線的死寂。
這裏……或許可以暫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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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猶豫,矮身鑽進了那傾斜的門洞。
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一些,是一個大致呈圓形的大廳,穹頂已經塌了大半,露出外麵永恒翻滾的灰色迷霧。地麵鋪著同樣材質的灰黑色石板,大部分都已經碎裂、翹起。大廳四周有一些倒塌的石柱和破損的基座,依稀能看出昔日曾有雕像矗立。
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塵埃和腐朽氣味,但意外的,這裏混沌能量的濃度比外麵還要稀薄,而且異常平靜,仿佛這片殘骸自身就帶有某種隔絕、平息能量的特性。
星瀾找了一處相對幹燥、背風、頭頂還有半塊穹頂遮擋的角落,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
終於……可以暫時喘口氣了。
她背靠著牆壁,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那微弱的藥力在艱難地修複著傷勢。疼痛如同潮水般一陣陣湧來,又被她頑強的意誌力強行壓下。她開始嚐試運轉《混沌歸一訣》,哪怕隻能吸收一絲絲最溫和、最稀薄的能量,也能加速傷勢的恢複。
然而,此地的混沌能量實在太稀薄、太惰性了。她努力了許久,也僅僅捕捉到幾縷遊絲般的能量,煉化後更是杯水車薪。
照這個速度,想要恢複基本的行動力,至少需要三五日。想要恢複一定的戰鬥力,恐怕要十天半個月。而青鸞和可能存在的追兵,會給這麽久的時間嗎?
星瀾的心沉了沉。
就在她一邊艱難療傷,一邊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時,忽然,她一直外放警戒的、極其微弱的神識,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波動。
那波動……來自遠處,似乎正是混沌泉眼的方向。
很微弱,斷斷續續,像是某種傳音或通訊手段的殘餘波動,因為距離太遠,加上混沌迷霧和殘骸本身的一些隔絕特性,傳到她這裏時已經極其模糊,幾乎要消散在背景噪音中。
但星瀾的神識本就因為《煉神訣》而遠超同階敏銳,加上此刻環境寂靜,她又是全神戒備的狀態,竟然讓她勉強捕捉到了這絲波動,甚至……隱約分辨出其中蘊含的……聲音的片段?
她立刻集中全部心神,將所剩無幾的神識力量如同最纖細的絲線般,朝著波動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延伸、捕捉、解析。
距離太遠,幹擾太多,聲音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如同隔著厚重的毛玻璃聽人說話。
但漸漸地,一些關鍵詞,一些語氣,一些熟悉的嗓音……拚湊了起來。
“……廢物!一群廢物!”
一個尖利、憤怒、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變調的女聲,穿透遙遠的距離和重重阻礙,如同冰錐般刺入星瀾的感知。
是青鸞!
星瀾的心猛地一跳,呼吸下意識地屏住。她強行壓下傷勢帶來的不適和聽到這聲音時本能湧起的厭惡與寒意,將神識的“聽覺”調整到最敏銳的狀態。
“……陣法……毀了……凶獸死傷……我的計劃……全毀了!”青鸞的聲音充滿了氣急敗壞,甚至還夾雜著因為傷勢或反噬帶來的、壓抑不住的咳嗽和痛哼,“那賤人……淩星瀾!她怎麽敢……她怎麽能……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手段!”
星瀾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嘴角無聲地扯動了一下,扯出一個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弧度。
看來,自己那一下“大禮”,送得還挺到位。
“……是,屬下知錯!”另一個聲音響起,沙啞、低沉,帶著惶恐和敬畏,顯然不是青鸞,而是她的某個下屬或同夥。“是屬下低估了那混沌神後的狠辣與決絕,未能提前防備她有此玉石俱焚之舉……請殿下責罰!”
殿下?
星瀾眼神微凝。青鸞果然不止是“故人之後”那麽簡單。這個稱呼,暗示著她背後確實有一個組織,而她在這個組織中地位不低。
“責罰?責罰你有何用!”青鸞的聲音更加尖刻,“現在陣法毀了,泉眼區域能量暴亂,至少要數月才能平息!那些沒死的蠢貨凶獸也被嚇破了膽,四處逃竄!本殿多年的布置,耗費無數資源,就為了今日……全被她毀了!”
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說到最後,幾乎是嘶吼出來。
星瀾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是一片冰涼的清明。多年的布置?為了今日?看來,青鸞潛伏在鳳臨身邊,設計陷害自己,其目的遠不止“爭風吃醋、取代位置”那麽簡單。這混沌泉眼,恐怕才是她,或者她背後勢力的關鍵目標之一。
“殿下息怒!”那下屬聲音更加惶恐,“雖然計劃受挫,但……但那淩星瀾身受重傷,倉皇逃竄,如今生死未卜,在這混沌海中,她孤身一人,傷勢又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短暫的沉默。
然後,青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不再那麽尖利,卻更加陰冷,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活不了多久?嗬……本殿要的不是她‘可能’死,本殿要她必須死!親眼看著她死!看著她魂飛魄散,真靈湮滅,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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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中的刻骨恨意,讓遠在殘骸中的星瀾都感到一股寒意。
“她必須死,不僅是因為她搶了本殿的東西,更是因為……”青鸞的聲音陡然壓低了一些,但其中的惡毒和得意卻更加濃鬱,“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人。鳳臨哥哥……嗬,他真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跟在他身後、需要他保護的、天真愚蠢的小丫頭嗎?”
星瀾的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來了。
她等待著,等待著青鸞親口說出那些真相。那些被精心設計的“巧合”,那些被巧妙利用的“誤會”,那些隱藏在柔弱表象下的惡毒算計。
“從他們踏入混沌海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在掌控之中。”青鸞的聲音恢複了某種掌控者的從容,仿佛在欣賞一件自己的傑作,“迷霧中的襲擊?那不過是最粗淺的試探,看看這位‘混沌神後’有幾分能耐,也看看鳳臨哥哥對她……究竟有多緊張。”
“結果真讓人失望啊。”她嗤笑一聲,“鳳臨哥哥竟然真的那麽護著她,為了她,連神力都損耗了不少。不過沒關係,這正好……更能顯出我的‘柔弱無助’和‘需要保護’,不是嗎?”
星瀾閉上眼睛,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當時的情景——鳳臨擋在她身前,金色的神輝照亮迷霧,將襲來的霧妖盡數淨化。而青鸞則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原來,那恐懼是假的,那依賴是演的。
一切,都是為了襯托她的“柔弱”,為了凸顯鳳臨對她的“保護”,也為了……在自己和鳳臨之間,埋下第一根刺——看,他為了保護你,消耗了神力,而我,是如此需要他,離不開他。
“錯誤的路線?”青鸞繼續說著,語氣輕快得像是在分享一個有趣的遊戲,“當然是我故意指的。那片‘噬魂幽穀’可是個好地方,天然絕陣,危機重重。我本想借著那裏的危險,讓鳳臨哥哥更加看清誰才是累贅,誰才是需要被保護的那個。若是運氣好,讓那賤人受點重傷,或是‘不小心’隕落其中,那就更完美了。”
星瀾想起在絕陣中,鳳臨選擇相信青鸞“記憶”時的沉默,想起自己提出異議卻被忽視時的委屈,想起青鸞那泫然欲泣、自責不已的表演……
原來,從那時起,不,或許更早,從青鸞“偶然”出現開始,一張針對她的網,就已經悄然撒下。
“可惜啊,”青鸞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遺憾,“那賤人命大,混沌靈根也確實有點門道,竟然在絕陣中還能支撐,還讓她找到了破綻。更可惜的是,鳳臨哥哥竟然還是選擇相信她,把我‘記錯路’的事輕輕揭過……不過沒關係,這根刺,已經種下了。”
她的語氣重新變得愉悅起來:“後來的事情,就更簡單了。偷聽他們傳音?那枚‘聆風玉’可是神域的好東西,隻要在一定範圍內,哪怕是最隱秘的神念傳音,也能捕捉到隻言片語。我知道她在懷疑,在不安,在向那個天衍宗的小丫頭傾訴……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星瀾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帶來刺痛,卻遠不及心中那份被徹底愚弄、被赤裸裸窺視的冰冷憤怒。
蘇小蠻……她當時隻是向小蠻傾訴了幾句對青鸞的疑慮和對鳳臨態度的不安……原來,全被聽去了。
所以,才有了後來青鸞“恰好”在附近,說出那番“我們隻是兄妹之情”的誅心之言。每一句,都精準地踩在了她最敏感、最脆弱的痛點上。
“看著她那副強裝鎮定、實則心碎難忍的樣子,真是讓人心情愉悅。”青鸞的笑聲傳來,清脆,卻令人作嘔。“我太了解鳳臨哥哥了,他看似冷漠,實則重情,尤其對‘過去’和‘責任’看得極重。我越是表現得善解人意,越是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他就越會覺得虧欠我,越會下意識地偏向我……而淩星瀾的質問和不信任,在他眼裏,就成了‘不懂事’和‘無理取鬧’。”
“果然,他們吵起來了。”青鸞的聲音充滿了成就感,“雖然鳳臨哥哥沒有明確責罵她,但那句‘你何時變得如此多疑’,已經足夠在她心裏劃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了。我隻要再適時地添一把火,扮演好那個委曲求全、努力勸和的角色……看,我多體貼,多懂事,而她,多任性,多不識大體。”
星瀾靠坐在牆角,身體因為憤怒和一種冰冷的悲哀而微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被徹底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無力感,以及對自己曾經那些委屈、難過、自我懷疑的……可笑。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像一個提線木偶,被青鸞用精心編織的絲線操控著情緒,一步步走向對方預設的陷阱。
“她果然受不住了,留下了傳音符,獨自離開。”青鸞的聲音帶著獵人看到獵物落網時的興奮,“多傻啊,在這危機四伏的混沌海,離開鳳臨哥哥的庇護,孤身一人……這不正是我等待已久的、可以‘名正言順’除掉她的最好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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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用【碎空梭】幹擾了周圍的能量和空間,誤導了鳳臨哥哥的感知。”說到這裏,青鸞的語氣第一次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混合著得意與某種複雜情緒的波動,“看著他焦急萬分、不顧一切地追向錯誤的方向,看著他與那賤人可能藏身的地方擦肩而過……看著他因為失去她的氣息而徹底崩潰、痛苦嘶吼的樣子……我心裏,真是痛快極了。”
星瀾的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揪住,然後用力擰轉。
鳳臨……他當時,竟然真的在瘋狂地尋找她?甚至因為感知不到她的氣息,而以為她……死了?
青鸞連這一點都算計到了!她不僅要離間他們,不僅要殺她,還要讓鳳臨親眼“見證”她的“死亡”,讓他承受失去的痛苦和悔恨!何其歹毒!
“可惜,還是出了點岔子。”青鸞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絲不甘和疑惑,“那賤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躲過了我引導的霧妖追殺,還似乎遇到了什麽人相助,暫時擺脫了危機,甚至……還朝著混沌泉眼的方向來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她的語氣重新變得陰冷而充滿殺意,“她自投羅網,省了我不少功夫。我提前在此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她來送死!我要在混沌泉眼前,在她最渴望希望的地方,親手碾碎她!讓她在絕望中死去,連真靈都化作泉眼的養料!”
星瀾靜靜地聽著,聽著青鸞用平靜甚至帶著笑意的語調,描述著如何布置殺陣,如何調集凶獸,如何等待她踏入陷阱,如何享受著她“垂死掙紮”的模樣……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錐,紮進她的心裏。
原來,從相遇開始,微笑是假的,眼淚是假的,柔弱是假的,愧疚是假的,甚至連那聲“鳳臨哥哥”裏包含的“仰慕”與“依賴”,都是精心偽裝的工具。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拆散她和鳳臨,奪取她的一切,然後,殺死她。
而最可笑,也最可悲的是……
“你以為鳳臨哥哥真的信你?”
青鸞的聲音陡然拔高,穿透遙遠的距離,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和惡意,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向星瀾靈魂深處最脆弱的地方!
“他若信你,怎會讓我跟在身邊?怎會聽信我的‘記憶’而忽視你的直覺?怎會在你負氣離開後,沒有立刻不顧一切地追來,反而被我稍稍幹擾,就與你……錯身而過?”
“在他的心裏,你或許有些特別,但比起萬年的情誼,比起‘柔弱可憐’需要他保護的故人,你的分量……嗬嗬,不過如此!”
“淩星瀾,你醒醒吧!從頭到尾,你都隻是他一時興起有點特別的玩物罷了!現在有了更合他心意、更懂事、更能幫他恢複傷勢、甚至身份地位更匹配的‘故人’出現,你以為,你還有多少位置?”
“他若真信你,真愛重你,怎會容我一次次離間?怎會看不出我的偽裝?怎會……讓你陷入如此絕境,而他,卻連你在哪裏都不知道?或許,他現在還在錯誤的地方徒勞地尋找著一具根本不存在的屍體,心裏說不定還在埋怨你的任性,你的不信任,你的……不懂事呢!”
“哈哈哈哈哈……”
癲狂、惡毒、充滿勝利者姿態的笑聲,隱約傳來,即便經過遙遠的距離和重重阻隔,依舊清晰得如同響在星瀾耳邊。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上。
痛。
痛徹心扉。
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細節,那些被她用“信任”和“理解”強行壓下的委屈和不安,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伴隨著青鸞這誅心的話語,轟然爆發!
是啊……如果他真的完全信任她,怎會……
如果他真的將她放在第一位,怎會……
如果……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幾乎要將她吞噬的黑暗情緒。星瀾彎下腰,咳出更多的血沫,身體因為劇痛和情緒的劇烈波動而蜷縮起來,止不住地顫抖。
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不是軟弱,不是崩潰,而是……一種極致痛苦後的,空洞的冰冷。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以為經曆了這麽多,心已經磨礪得足夠硬。可當赤裸裸的、被精心設計的真相以如此惡毒的方式砸在麵前時,那種被最信任的人或許)無形中“背棄”、被玩弄於股掌、所有的真情實感都淪為別人算計籌碼的感覺……還是讓她痛得撕心裂肺。
她癱坐在冰冷的牆角,額頭抵著膝蓋,肩膀無聲地聳動。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和塵土,滴落在灰黑色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遠處,青鸞那令人作嘔的笑聲似乎還在隱約回蕩,夾雜著對下屬的嗬斥,對後續計劃的布置似乎在命令下屬搜索她的蹤跡,同時嚐試穩定混沌泉眼的能量,為後續可能卷土重來做準備),以及更多對鳳臨的、充滿扭曲占有欲的“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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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聲音,漸漸變得模糊,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水幕。
星瀾不知道自己在牆角蜷縮了多久。
也許是一刻鍾,也許是一個時辰。
直到身體因為失血和虛弱而開始發冷,直到咳嗽慢慢平息,隻剩下胸腔火辣辣的疼,直到眼淚流幹,隻剩下幹澀刺痛的眼眶。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臉上淚痕未幹,血汙猶在,發絲淩亂地黏在額角和臉頰,狼狽不堪。
但是,那雙灰色的眼睛……
不再有迷茫,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彷徨,甚至……不再有憤怒。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封萬裏的寒潭。
所有的情緒,所有的軟弱,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仿佛都在剛才那場無聲的崩潰中被徹底凍結、碾碎、然後……沉入了最深最暗的潭底。
剩下的,隻有最純粹的、剔除了所有雜質的——冷。
冰冷的理智。
冰冷的殺意。
冰冷的……求生欲。
青鸞說的,或許有一部分是事實。鳳臨確實因為過往的責任和青鸞的偽裝,對她產生了誤判,讓青鸞有了可乘之機。
但,那又如何?
難道就因為別人的算計和挑撥,就要否定自己一路走來的所有努力和成長?否定自己和鳳臨之間那些真實存在過的生死相依、彼此守護的時刻?否定自己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價值和力量?
青鸞想用這些話擊垮她,讓她在絕望和自怨自艾中死去。
可她淩星瀾,從來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穿越異界,從凡人掙紮求生,到踏入仙門,遭遇無數危險,曆經生死考驗,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從來不是別人的庇護和垂憐,而是她自己的堅韌、智慧和永不放棄的意誌!
鳳臨的信任與否,重要,但並非她生命的全部!
她活著,首先是為了自己!為了問心無愧!為了踏上巔峰,看清這世界的真相!然後,才是為了那些她珍視的、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人和情感!
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如果連自己的心都動搖了,那才是真的輸給了青鸞,輸給了那些躲在暗處的魑魅魍魎!
星瀾扶著冰冷的牆壁,艱難地,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腿上的傷口因為用力而再次崩裂,鮮血浸透了簡陋的包紮,順著小腿流下,在地麵匯聚成小小的一灘。肋骨斷裂處傳來鑽心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著破碎的風箱。
很痛。
很虛弱。
前路茫茫,危機四伏。
但是,她的腰杆,卻挺得筆直。
那雙冰封的灰色眼眸,望向殘骸之外那永恒翻滾的、仿佛蘊藏著無盡危險的混沌迷霧,望向了混沌泉眼的方向,也似乎……望向了更遠處,那個可能正在某處焦急尋找、或是承受著痛苦與悔恨的金色身影。
她的嘴唇微微開合,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仿佛淬過火的鋼鐵般的堅定,在這死寂的古老殘骸中,輕輕響起:
“青鸞……”
“你的表演,很精彩。”
“你的算計,很惡毒。”
“你的話……也足夠誅心。”
她緩緩抬起手,擦去嘴角殘留的血跡,動作緩慢,卻帶著一種異樣的力度。
“但是……”
“想用這些話打倒我?想讓我在絕望中自我了斷?想讓我承認自己是個可憐的、被拋棄的失敗者?”
她扯了扯嘴角,那不是一個笑容,而是一種近乎漠然的、睥睨的弧度。
“你,還不配。”
話音落下,她不再去聽遠處隱約傳來的、屬於青鸞的任何聲音。
那些噪音,那些算計,那些惡毒的言語,此刻在她心中,已經如同拂麵而過的塵埃,再也無法擾動她冰封的心湖半分。
她重新盤膝坐下,背脊挺直,如同風雪中屹立不倒的青鬆。
閉上眼睛,心神徹底沉入體內。
《混沌歸一訣》開始緩緩運轉,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種小心翼翼、捕捉遊絲般能量的嚐試。
她的意誌,如同最嚴厲的統帥,強行命令著近乎枯竭的經脈、受損的丹田、黯淡的混沌金丹,開始以最霸道、最不顧後果的方式,吸納周圍一切可用的能量!
不是溫和的混沌氣流。
不是稀薄的天地靈氣。
而是——這片古老殘骸本身,所散發出的那種極其稀薄、極其惰性、卻又帶著某種永恒沉寂氣息的……古老混沌餘韻!以及,彌漫在空氣中,那些混沌能量衰變、沉澱後形成的、更加難以利用的混沌“塵埃”!
這種能量,駁雜、沉寂、難以煉化,強行吸收,對經脈和丹田的負擔極大,甚至有加劇傷勢、汙染本源的風險!
但星瀾不在乎了。
安全?穩妥?徐徐圖之?
青鸞不會給她時間!玄皓的陰影不會給她時間!這該死的混沌海更不會給她時間!
她要力量!
現在就要!
哪怕飲鴆止渴,哪怕經脈盡碎!
要麽在沉默中虛弱死去,要麽在瘋狂中搏出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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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擇後者!
“嗡——!”
以星瀾為中心,一股微弱卻異常執拗的吸力驟然產生!空氣中那些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懸浮的混沌塵埃,開始緩緩向她匯聚。身下灰黑色的古老石板,似乎也逸散出一絲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時光盡頭的蒼涼氣息,被她強行扯入體內!
“呃啊——!”
難以形容的痛苦瞬間席卷全身!那些沉寂的能量進入經脈的刹那,就像是燒紅的鐵水灌入了冰封的河道,帶來的是毀滅性的衝刷和灼燒!本就受損嚴重的經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多處地方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星瀾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碎的衣衫。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咬出了血,卻不肯發出一聲痛呼,更不肯停止這近乎自虐般的吸收!
煉化!
強行煉化!
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瘋狂速度旋轉,散發出灰蒙蒙的光芒,如同一個微型的混沌漩渦,拚命地吞噬、撕扯、碾磨著那些湧入的駁雜能量!《煉神訣》同時運轉到極致,強大的神魂之力如同最精密的錘鍛,配合著混沌金丹,一點一點,將那頑固的、沉寂的能量,打碎、提純、轉化為哪怕一絲絲可用的混沌神力!
過程緩慢得令人絕望。
痛苦得令人崩潰。
但星瀾的意誌,如同亙古不化的玄冰,牢牢鎖定了這個過程。
一絲……兩絲……
破損的經脈在能量的粗暴衝刷下進一步惡化,但新轉化出的、微弱卻精純的混沌神力,也開始如同最頑強的藤蔓,附著在經脈壁破損處,進行著極其緩慢的修複和加固。
破而後立,不破不立!
時間,在這片死寂的殘骸中,仿佛失去了意義。
隻有那個蜷縮在牆角、渾身浴血、顫抖不止、卻始終不曾倒下、反而周身氣息在痛苦中一點點變得凝實、變得……更加危險的身影。
殘骸之外,混沌迷霧永恒翻滾。
遠處,青鸞或許在暴怒,在布置,在搜尋。
更遠處,鳳臨或許在瘋狂,在悔恨,在撕裂空間。
但在此刻,在此地。
隻有星瀾自己,在與死亡賽跑,在與痛苦共舞,在絕境的廢墟中,獨自點燃那簇微弱卻不肯熄滅的……複仇與生存的火焰。
她知道,當這簇火焰再次燃起時,燒向的,必將是那些將她逼入絕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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