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臨那句話出口的瞬間，整個靈山先是一靜。
    然後，像被點燃的炸藥桶，轟然炸開！
    留守的風翎衛們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們猛地站起身，不是歡呼，是——拔劍！
    “鏘——！”
    數百柄長劍同時出鞘，劍光衝天而起，在靈山上空交織成一片凜冽的劍網。劍網之下，所有風翎衛單膝跪地，劍尖拄地，齊聲嘶吼：
    “願為神君效死——！”
    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悲憤和狂喜，像要把這半年來所有的憋屈、所有的絕望、所有的等待，都吼出來。
    妖族那邊，赤羽鬆開了妹妹，抹了把臉，也站了起來。
    她沒有說話，隻是抬手，打了個手勢。
    身後，數千名妖族精銳同時顯化真身——鳳凰，青龍，白虎，朱雀……各種神獸血脈的氣息衝天而起，在靈山上空盤旋、長嘯，像在宣告：
    妖族，也站隊了。
    老皇叔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轉身看向身後那些趕來的各方勢力代表。
    他的眼神很平靜，但平靜之下，是毫不掩飾的銳利。
    “諸位。”他開口，聲音不大，但帶著久居高位的威嚴，“神君歸來，諸天格局將變。何去何從，今日就當眾做個選擇。”
    沒人敢說話。
    所有人都看著廣場中央那兩個人——
    鳳臨還握著星瀾的手，站得筆直。他周身的威壓沒有刻意散發，但那種深不見底的感覺，像一片望不到邊的海，讓所有人心頭發怵。
    星瀾站在他身邊，微微靠著他，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嘴角帶著淡淡的笑。那縷灰白發絲在風中輕輕飄動，不但不顯老氣，反而有種奇異的、曆經滄桑後的沉靜美。
    更關鍵的是，他們握著的手。
    十指相扣，握得那麽緊，像永遠不會分開。
    瞎子都能看出來，這位死而複生的神君，把身邊這個姑娘看得有多重。
    重到願意為了她，向整個諸天宣戰。
    短暫的沉默後，第一個人站了出來。
    是中央神朝派來的特使，一個穿著金色官袍、麵容肅穆的中年人。他走到廣場中央，朝著鳳臨深深一揖：
    “神朝恭迎神君歸來。陛下有旨：神君若有需要，神朝願傾力相助。”
    這話說得巧妙——不是直接站隊，但表明了態度。
    鳳臨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替我謝過帝君。”
    特使鬆了口氣，退到一邊。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天機閣恭迎神君歸來！閣主傳訊：神君若有所需，天機閣情報網隨時待命！”
    “丹鼎宗恭迎神君歸來！宗主有令：宗門所有丹藥庫房，對神君及麾下無條件開放！”
    “萬劍山莊恭迎神君歸來！莊主已啟程，三日後必到靈山，親自向神君請罪——半年前未能及時援手，實乃山莊之恥！”
    一個接一個，一方接一方。
    不到半個時辰，廣場上所有勢力代表，全都表明了態度。
    沒有中立。
    沒有觀望。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騎牆派都失去了騎牆的資格。
    要麽站這邊，要麽站那邊。
    而“那邊”——玄皓掌控的神域——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
    傻子都知道該怎麽選。
    當最後一個勢力也表完態後，老皇叔再次開口：
    “既然諸位都有此心，那老臣提議——三日後，靈山設宴，為神君接風，也為諸位……定個章程。”
    他頓了頓，看向鳳臨，“神君以為如何？”
    鳳臨點了點頭：“可。”
    一個字，定了。
    廣場上再次沸騰。
    這次是真的沸騰——不是肅殺，是喜悅。劫後餘生的喜悅，找到靠山的喜悅，終於能揚眉吐氣的喜悅。
    赤璃第一個忍不住，衝過來一把抱住星瀾。
    “姐姐！你聽到了嗎！他們都認了！他們都認神君了！”她興奮得滿臉通紅，“以後看誰還敢欺負我們！看誰還敢說神君死了！看誰——”
    “好了好了。”星瀾笑著拍拍她的背，“別晃，我頭暈。”
    赤璃趕緊鬆開，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還虛……”
    話沒說完，她忽然盯著星瀾鬢角那縷灰白，眼睛又紅了：“姐姐，你這頭發……”
    “沒事。”星瀾摸了摸那縷發絲，笑得很坦然，“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一點壽元而已，以後想辦法補回來就是。”
    她說得輕鬆，但周圍的人聽得心疼。
    鳳臨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他轉頭看向老皇叔：“安排住處。她需要靜養。”
    老皇叔連忙點頭：“早就備好了！雲緲峰一直封著，每日都有人打掃，就等神君和星瀾姑娘回來！”
    鳳臨“嗯”了一聲，不再多說，扶著星瀾，轉身朝雲緲峰的方向走去。
    墨淵跟在他們身後，青鋒也跟了上去——他得繼續觀察星瀾的情況，確保重塑沒有後遺症。
    赤璃想跟，被姐姐拉住了。
    “讓他們獨處會兒。”赤羽小聲說，“剛回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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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璃眨了眨眼，懂了。
    她看著那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看著他們始終緊握的手，看著鳳臨微微側頭、低聲和星瀾說話的樣子……
    忽然笑了。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真好。”她喃喃道，“真好啊……”
    ·
    雲緲峰還是老樣子。
    雲霧繚繞，青鬆翠柏，山巔的宮殿一塵不染，殿前那棵老樹枝葉繁茂。
    星瀾被鳳臨扶著走進殿內時，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太熟悉了。
    熟悉的讓她想哭。
    “坐。”鳳臨把她扶到窗邊的軟榻上，自己坐在她身邊，“累不累？”
    星瀾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點。但……開心。”
    她是真的開心。
    從歸墟出來，看到靈山，看到那些人，看到他們跪倒一片高呼“恭迎神君歸來”的時候……
    她突然覺得，之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拚命，所有的九死一生——
    都值了。
    鳳臨看著她，金色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流動。
    然後，他抬起手，不是握她的手，是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指尖觸碰到皮膚時，星瀾微微顫了一下。
    不是抗拒，是……太久沒有這樣親密的觸碰了。
    “疼嗎？”他問，聲音很輕。
    星瀾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是重塑過程中的痛苦，是左半邊身體石化時的絕望，是神魂被撕裂時的煎熬。
    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疼。但……能忍。”
    鳳臨不說話了。
    他隻是看著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星瀾以為他要說什麽重要的話，久到她心跳都開始加速。
    然後，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住了她的額頭。
    這個動作太突然，星瀾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了青蓮清香和混沌氣息的味道，能看見他金色眼睛裏倒映的自己的影子——
    還有鬢角那縷刺眼的灰白。
    “對不起。”他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星瀾愣了：“為什麽道歉？”
    “讓你受苦了。”鳳臨的聲音很沉，“讓你一個人扛了這麽久，讓你差點死在那裏，讓你……”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掠過那縷灰白，“讓你變成這樣。”
    星瀾的鼻子突然一酸。
    但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淚憋回去，然後抬手，也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
    “那你呢？”她問，聲音也有些啞，“你燃燒自己的時候，疼嗎？”
    鳳臨沉默了。
    疼嗎？
    當然疼。
    神血燒幹，神魂燃盡，身體一寸寸化作飛灰的疼，比淩遲更甚，比煉獄更苦。
    但他沒說出來。
    他隻是看著她，看著那雙明亮的、帶著血絲的眼睛，看著那張雖然蒼白但依然在笑的臉。
    然後，他說：“值得。”
    兩個字，重若千鈞。
    星瀾的眼淚終於憋不住了。
    她沒哭出聲，隻是任由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兩人相抵的額頭上。
    溫熱的，鹹的。
    真實的。
    鳳臨也沒動，任由她哭。
    隻是握著她的手，一直沒鬆開。
    窗外的夕陽漸漸西斜，金色的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影子在地上交織，分不清彼此。
    像他們的命運，從今往後，再也分不開了。
    ·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這三天裏，整個諸天萬界都炸了。
    “鳳臨神君沒死！他從歸墟活著回來了！”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從靈山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傳向每一個角落。
    有人不信——歸墟是什麽地方？進去了還能出來？開什麽玩笑！
    但很快，更多的細節傳了出來：
    “是真的！靈山那邊親眼所見！神君不但回來了，氣息比之前更可怕！”
    “不止神君！那個混沌之體的淩星瀾也活著！雖然修為跌了，但人沒事！”
    “聽說為了救神君，她獨闖歸墟核心，硬生生把寂滅之核拔了出來！”
    “寂滅之核？！那東西能碰？！”
    “所以她才付出代價了啊！聽說鬢角都白了，那是壽元受損的痕跡！”
    “我的天……這女人夠狠……”
    “狠？這是情深義重！換你，你敢為了一個人獨闖歸墟嗎？”
    議論紛紛，沸沸揚揚。
    但無論外界怎麽傳，靈山這邊，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
    接風宴設在靈山主峰的大殿，能容納上萬人。老皇叔親自操辦，所有細節都力求完美——這不是普通的宴會，是宣告，是站隊，是新時代的開始。
    宴會當天，天還沒亮，靈山就已經人山人海。
    各方勢力的代表提前趕到，生怕來晚了沒位置。妖族來了上千精銳，由赤羽親自帶隊。中央神朝的特使早早就位，還帶來了帝君親筆寫的賀信。天機閣、丹鼎宗、萬劍山莊……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想辦法混進來了。
    所有人都想親眼看看——
    那個死而複生的鳳臨神君，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
    那個敢獨闖歸墟的淩星瀾，又是何等人物。
    日上三竿時，鍾聲響起。
    九聲鍾鳴，震徹靈山。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大殿正門。
    那裏，兩道人影，並肩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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