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落下，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喧囂與窺探。
    那輛由異獸拉動的黑色馬車，如同一座移動的堡壘，平穩地行駛在青石板路上，將整個沸騰的京城，都甩在了身後。
    車廂內，空間遠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得多。
    地上鋪著整張不知名異獸的毛皮，踩上去柔軟無聲。四壁由沉香木打造，角落裏燃著一小爐熏香，並非龍涎香的霸道，而是一種清冽的、讓人心神寧靜的冷香。
    一張黑玉小幾置於中央，上麵溫著一壺清茶。
    一切都彰顯著主人低調而極致的奢華，以及……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孤冷。
    鳳千羽裹著身上那件寬大的墨色雲貂披風，坐在夜君離的對麵。
    男人的氣息和那清冽的冷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極具侵略性的氣場，籠罩著整個車廂。
    很強，非常強。
    這是鳳千羽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判斷。即便他此刻隻是安靜地坐著，那銀色鬼麵下透出的壓迫感，也遠非尋常高手可比。
    她沒有沉浸在劫後餘生的慶幸中，更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英雄救美”衝昏頭腦。作為一名頂級殺手，她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何況是來自鬼王這種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的“善意”。
    短暫的沉默後，鳳千羽率先打破了平靜。
    她緩緩解下肩上的披風，仔細地疊好，放在一旁的軟榻上，動作從容不迫，沒有絲毫的局促。
    “多謝鬼王殿下今日解圍。”她的聲音清冷，不卑不亢，“這份恩情，鳳千羽記下了。”
    東方墨那雙藏在麵具後的深邃眼眸，靜靜地看著她。他沒有說話，隻是端起茶壺，為她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麵前。
    茶水清澈，熱氣嫋嫋。
    鳳千羽的目光落在茶杯上，卻沒有去碰。她抬起眼，直視著那張冰冷的鬼麵，繼續道：“殿下說，我是你的人。不知這句話，從何說起？”
    她問得直接，甚至有些冒犯。
    東方墨的手指輕輕敲擊著黑玉小幾，發出“叩、叩”的輕響，仿佛敲在人的心尖上。
    “三天前，亂葬崗，雪夜。”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玩味，“本王救了你一命，你的命，自然就是本王的。”
    果然是他！
    鳳千羽心中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原來那晚的恩人是殿下。救命之恩，自當報答。隻是，殿下乃東陵國戰神，權傾朝野，我一個被退婚的廢材嫡女，身無長物，恐怕沒什麽能報答殿下的。”
    “哦？”東方墨的身體微微前傾，車廂內本就逼仄的空間，瞬間變得更加壓抑。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一個時辰前，能將鎮國王府攪得天翻地覆，讓柳氏母女顏麵盡失的‘廢材’？鳳千羽，你是在跟本王……裝傻？”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洞悉她靈魂深處的秘密。
    鳳千羽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自己的偽裝，在這個男人麵前，形同虛設。
    她索性不再掩飾，眼中的怯弱和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屬於21世紀頂級殺手的銳利與冷靜。
    “那麽，殿下想要什麽？”她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縮，“殿下今日出麵，想必不隻是為了看一場宅鬥大戲。你我非親非故，你幫我，必然有所圖。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做一場交易。”
    “交易？”夜君離似乎對這個詞很感興趣，他靠回椅背，整個人陷入一種慵懶而危險的姿態，“有意思。你拿什麽跟本王交易？”
    “就拿殿下感興趣的東西。”鳳千羽的思維飛速運轉，“殿下既然知道我的變化，就該明白，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宰割的鳳千羽。我可以成為殿下手中的一把刀，一把最鋒利的刀。我可以替殿下做任何你想做，卻不方便親自出麵的事。”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籌碼。
    她賭，像東方墨這樣的人，身邊永遠不缺忠誠的下屬，但一定缺一個像她這樣，沒有過去、沒有背景、不擇手段卻又足夠聰明的“工具人”。
    夜君離沉默了。
    車廂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那兩頭異獸拉車時，偶爾發出的低沉蹄聲。
    鳳千羽的心，也隨著這份沉默，一點點收緊。
    不知過了多久，夜君離忽然低笑出聲。
    那笑聲，隔著麵具，顯得有些沉悶，卻讓車廂內冰冷的氣氛，緩和了些許。
    “一把刀？”他重複著這個詞，語氣裏帶著幾分莫名的情緒，“本王麾下，從不缺刀。”
    鳳千羽的心一沉。
    “不過……”男人話鋒一轉，那雙深邃的眼眸再次鎖定了她，“本王倒是缺一個……能暖床的。”
    轟！
    鳳千羽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對方會提出如此……直白無恥的要求！
    “你！”一股怒意直衝頭頂，她眼中迸發出凜冽的殺氣，幾乎是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然而，東方墨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裏沒有半分情欲，隻有純粹的、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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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千羽瞬間冷靜下來。
    他在試探她！試探她的底線，看她是否會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
    她緩緩放鬆緊繃的身體，重新坐直，眼中的殺氣被理智壓下，隻是聲音冷了幾分：“殿下說笑了。若隻是為了暖床，以殿下的身份，全天下的女人任你挑選，何必找我這個殘花敗柳？”
    “本王就喜歡你這樣的。”夜君離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夠辣，夠野，夠聰明。比起那些木頭美人，有趣多了。”
    鳳千羽：“……”
    跟這個男人講道理，根本行不通。
    就在這時，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車外傳來侍衛恭敬的聲音：“王爺，王府到了。”
    王府？
    鳳千羽掀開車簾一角向外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外麵並非什麽酒樓飯館，而是一座比鎮國王府更加宏偉、更加森嚴的巨大府邸。黑色的高牆，金色的琉璃瓦，門口矗立著兩尊麵目猙獰的異獸石雕，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
    鬼王府！
    他竟然直接把自己帶回了家？！
    車門被打開，東方墨率先走了下去，然後，他轉過身，對著車內的鳳千羽，伸出了一隻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掌心向上，是一個邀請的姿態。
    “下來吧。”他的聲音裏，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從今天起，這裏就是你的新家。”
    “至於我們的交易……”他頓了頓，麵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等你什麽時候，有資格站在本王身邊，再來談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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