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府的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灑向聽雪閣時，這裏已然煥然一新。
    院內的雜草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幾株新移栽的翠竹。破損的窗紙被換成了堅韌的雲母紙，吱呀作響的院門也上了新油，推開時再無半點聲響。
    甚至在院子角落，還被人用青石板鋪出一條小徑，盡頭是一座新搭建的精致暖房，裏麵爐火正旺——那便是鳳千羽所要的丹房。
    而此刻，鳳千羽正緊緊抱著一個瘦弱的身影，感受著懷中人那壓抑不住的、劇烈的顫抖。
    “大小姐……嗚嗚嗚……小翠還以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小翠哭得幾乎要喘不上氣。
    她被鬼王府的護衛從鎮國王府“請”出來時，魂都快嚇飛了。一路上，她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會在這座傳說中比皇宮還森嚴的府邸裏，見到安然無恙的大小姐。
    “傻丫頭，哭什麽。”鳳千羽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我說了，會護你周全。”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這份溫暖，她會用生命去守護。
    安撫好小翠後，鳳千羽將那本厚厚的藥材名錄遞給她，指著其中幾味最基礎的清熱解毒的藥材。
    “去，找福管家，就說我要這些，讓他盡快送來。”
    “大小姐，您要這些藥材做什麽？您生病了嗎？”小翠紅著眼睛，擔憂地問。
    “不是我，”鳳千羽的目光，穿過窗欞，望向鎮國王府的方向，眼底一片冰冷，“是時候，讓某些人，嚐嚐自食惡果的滋味了。”
    ……
    與此同時，鎮國王府，錦繡閣內。
    “啪——！”
    又一個名貴的青花瓷瓶，被柳氏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雙倍！本息雙倍！他怎麽不去搶！”柳氏披頭散發，狀若瘋婦，“三天之內，湊齊二十萬兩白銀！我哪裏去給他湊這麽多錢！”
    鳳千羽的嫁妝，這些年早已被她揮霍、挪用得七七八八，賬麵上隻剩下一個空殼子。如今鬼王親自下場討債，這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鳳若雪坐在一旁，臉色同樣蒼白如紙。她死死地絞著手中的絲帕，指甲嵌入肉中也渾然不覺。
    “母親，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她的聲音嘶啞，“鬼王殿下金口玉言，三天後，他若拿不到錢，我們……我們整個鎮國王府，都將大禍臨頭！”
    “我不管！我沒錢！”柳氏徹底崩潰了，“都是那個小賤人！都是鳳千羽那個喪門星害的！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殺？”鳳若雪慘然一笑，“現在誰還敢動她？她是鬼王殿下護著的人！母親，我們……我們完了……”
    絕望的氣息，如同烏雲，籠罩在母女二人頭頂。
    她們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任由她們欺淩了十幾年的癡傻廢物，怎麽一夜之間，就攀上了鬼王那棵誰也不敢招惹的參天大樹？
    ……
    聽雪閣，丹房內。
    鳳千羽屏退了所有人，獨自一人站在那座嶄新的紫銅丹爐前。
    她沒有急著動手，而是閉上眼，再次沉入心神，仔細探查這具身體的狀況。
    天生絕脈。
    經脈如同被淤泥堵死的河道，纖細、脆弱，根本無法容納一絲一毫的靈力流轉。尋常的修煉功法，對她而言，不過是催命符。
    想要踏上武道，唯有……破而後立！
    以毒攻毒，用最霸道的藥力，將這些堵塞的經脈，寸寸撕裂，再以無上的毅力，將其重塑！
    這個過程，九死一生。
    其痛苦，堪比淩遲。
    但鳳千羽的眼神，沒有半分動搖。
    前世，她就是死於這怪病。這一世，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她睜開眼，拿起筆，在一張白紙上，飛快地寫下了一連串藥材的名字。
    “百年火靈芝、千年雪蓮子、三葉穿心蓮、龍血藤、九幽草……”
    這些藥材，每一樣都價值千金，而且藥性極為霸道。其中幾味，在尋常醫師眼中，更是能瞬間致人死地的劇毒之物！
    將這張足以讓任何煉丹師都頭皮發麻的藥方寫好後，她走出丹房，交給了等候在外的鬼福。
    鬼福接過藥方，隻掃了一眼，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老臉，瞬間變了顏色。
    “鳳……鳳姑娘！”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您要這些東西做什麽？這……這上麵的九幽草和穿心蓮，可是劇毒啊！”
    “我自有分寸。”鳳千羽的回答，簡單直接。
    “可是……”鬼福麵露難色，“這些藥材太過珍貴，而且……太過危險。老奴做不了主，必須……必須上報王爺！”
    “可以。”鳳千羽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她抬起頭，迎上鬼福驚疑不定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你替我轉告鬼王殿下。”
    “他若想得到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就要舍得用最好的磨刀石。”
    “如果他連這點風險都不敢擔，怕這把刀在開刃之前就先把自己弄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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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那他得到的，永遠隻會是一塊廢鐵。”
    說完，她轉身返回丹房，關上了門，將滿臉震驚的鬼福，留在了原地。
    寶刀？磨刀石？廢鐵？
    鬼福活了這大半輩子，第一次見到有女子，敢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家王爺隔空對話！
    他握著那張輕飄飄的藥方，卻覺得它重若千鈞。他不敢耽擱，立刻轉身，疾步朝著王府深處的主院走去。
    書房內，檀香嫋嫋。
    夜君離正臨窗而立，看著院中那棵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古樹。他沒有戴麵具，一張俊美如神隻的臉上，卻覆著一層化不開的寒冰。
    “王爺。”
    鬼福躬身進入，將那張藥方，連同鳳千羽的原話，一字不漏地稟報了一遍。
    他本以為王爺會動怒，畢竟，從未有人敢如此“指教”他。
    然而，夜君離聽完後，卻隻是沉默地轉過身，從他手中接過了那張藥方。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上麵的每一個名字，深邃的眼眸裏，掀起了一絲無人能懂的波瀾。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靜。
    “給她。”
    鬼福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王爺，這……這太危險了！萬一鳳姑娘她……”
    “本王說，給她。”夜君離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庫房裏有的，全部送去。沒有的，立刻派人去買。不計代價。”
    他將藥方遞還給鬼福，隨即又下了一道命令。
    “傳令下去，封鎖聽雪閣。從現在起，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窗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院牆，看到那個偏僻小院裏的身影。
    “若她失敗了，處理幹淨。”
    “若她成功了……”
    他頓了頓，那雙冰冷的眸子裏，終於燃起了一絲真正的興趣。
    “那這場遊戲，才算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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