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滾滾傳來的聲音，蘇鎮南朝眾人擺了擺手：
    “咱們先過去吧！”
    下一秒，身形頓時消失在原地。
    我去！這死老頭怎麽跑得這麽快？
    季不凡詫異的嘴巴微張，隨即拉起旁邊失神的黃耀武，迅速衝回壽宴現場。
    方才還充盈著鬆散寒暄聲的庭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收緊了聲囊。一種微妙的、混合著期待與肅穆的氣氛，如薄霧般悄然籠罩下來。
    季不凡半彎著腰，悄悄地坐回蘇枕月身旁，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幹嘛去了？怎麽這麽久？”
    蘇枕月趴在季不凡耳邊，悄悄道。
    “沒事，剛才正好碰到你爹他們了，就和他們聊了幾句。”
    “你都和我爹說了？”
    “說什麽？”
    “咱倆的事。”
    “額，還沒有。”
    “哦......”
    蘇枕月不滿地嘟起小嘴，興奮的神情明顯冷淡了幾分。
    “放心寶寶，我會找個時間和你爹說的！”
    季不凡故意向蘇枕月這邊湊了湊，摟住對方的肩膀，擺出一副乞求原諒的表情。
    “哼，那好吧~”
    聽到對方的答案，蘇枕月傲嬌地揚起下巴，難掩眼神中的喜意。
    而圓桌的另一端，黃耀武恍惚地望著兩人。
    一股不真實感籠罩在其心間。
    如果心髒會流淚的話，那麽此時黃耀武的內心毫無疑問是一片太平洋。
    他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無從開口。
    最終也隻得如釋懷般地歎出了一口氣，憂鬱看向空中。
    與此同時，府院內原本穿梭不息的粉衣丫鬟放緩了腳步，垂首斂目，靜立於廊柱旁、假山側，如同畫中之人。她們手中托盤裏的玉壺金杯不再發出碰撞的輕響。
    負責引導的小廝們也各自就位，如同棋局落定的棋子，垂手侍立在自己負責的席位區域，紋絲不動。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在此刻的寂靜中反倒是被放大，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季不凡等人所落座的席位不算特別近，也算不上遠，剛好能看清兩端的賓客來者以及對方的喜怒哀樂。
    在他們最前方，毫無疑問那是孫府最核心的區域，除個別地位極高的大人物外，大多都是孫家的核心長老。
    而這裏的氣息也最為凝練，鎏金熏爐裏飄出的檀香，絲絲縷縷，筆直上升。那巨大的“壽”字在熾烈的陽光下，流光溢彩，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鎮住了全場。
    季不凡的目光眺望而去，最前方幾位深不可測的老人家各自端坐，手捧茶盞，目光低垂，似在養神，又似在沉思，無人交談。
    然而，他幾乎掃遍了全場，卻唯獨不見一人——
    孫千！
    “那小子去哪兒了？”
    季不凡眉頭微蹙，心裏暗暗嘀咕著。
    與此同時，前方的屏風後麵，隱隱傳來環佩輕觸的叮咚之聲，極其細微，卻如投入湖中的石子，讓所有豎起耳朵的賓客心頭一動，侍立在主座兩側的小廝不自覺深吸了一口氣，將本就挺拔的身姿站得更加筆直，小手在袖中微微交握。
    這股絕對的寂靜，大概了持續了三個呼吸間。
    隨即，司儀老管家上前一步，立於正前方，他並未高聲呼喊，隻是以沉渾而清晰的嗓音，平穩地送出一句話：
    “吉時已到，恭迎六皇妃入場——”
    這一聲，不高，卻如春雷滾過大地，瞬間點燃了所有等待的目光。滿堂賓客，無論身份尊卑，盡是肅然起身。所有的視線，灼灼地聚焦於那扇即將走出今日主角的錦繡屏風。
    眾人最先感知到的，是一陣極清，極脆的環佩叮咚之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
    緊接著，一位身著墨青色織金纏枝蓮紋的廣袖長裙的婦人踏步走出。
    那一頭青絲已染上霜華，並非衰敗的雪白，就如同徽墨中精心調入的銀粉，被一絲不苟地綰成了一個繁複的淩雲鬢，鬢上則別著一支羊脂白玉長簪，素淨至極。
    而呈現在眾人眼前漸衰的麵容雖比不上年輕時的秀麗，卻依舊蘊含著一股獨特的味道，平添幾分睿智與威儀。
    孫素娥行至最前方的一列席位，每一步沉穩如山，她眼波微動，略一頷首。一群素來威嚴的長老立即垂首，姿態發自內心的敬服。
    侍立在旁的幾位年輕嫡係子弟，更是屏氣凝神，眼中充滿了對這位家族傳奇的仰慕和憧憬。
    這時，人群中的季不凡偷偷向黃耀武傳音道：
    “老黃，前麵那幾個哪個是孫家家主啊？我認識認識！”
    黃耀武踮起腳尖，大致掃了一眼，表情愈發凝重。
    “臥槽！這不對吧？”
    “怎麽沒見孫家主的人？這種重要的場合，他怎麽可能缺席呢？”
    季不凡內心莫名一陣悸動。
    總感覺有些細節被他忽略了，卻又說不上來。
    “可能...上廁所去了吧，嗬嗬......”
    最前方。
    孫素娥無需任何多餘的動作，僅僅是行走和注視，便像是在無聲地檢閱她的疆域，宣告著眾人誰是孫府的主人。
    終於，孫素娥優雅轉過身去，行至主榻前，隨即再次麵向滿堂賓客，雙手微抬：
    “諸位——”
    “請坐！”
    她的聲音響起，清朗而沉穩，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今日備此薄宴，承蒙諸位賞光前來，是我孫家的榮幸！”
    她微微停頓，目光再次徐徐掃過全場，那眼神似乎在問候每一位重要的客人，也像是在監督對方的一言一行。
    “不過......”
    “在開宴之前，我想先說兩句。”
    “今天，是我大壽的日子，本應全族同慶，賓主盡歡。”
    “可是.....”
    “我卻在今天，發現了一件令我痛心疾首的事情！”
    “啪、啪！”
    六皇妃雙掌拍動的聲音清脆響起。
    一位身著黑衣，麵容妖異的男子緩緩從屏風後走出。
    “孫、孫成？”
    黃耀武在下方眉頭一挑，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季不凡自然聽到了對方所發出的疑惑聲，心裏的不安感持續放大。
    “諸位好，歡迎各位來參加我母後的壽宴，在下孫成，孫素娥之子，也是...孫家的少主！”
    孫成露出一股和藹的笑容，朝著下方擺了擺手。
    “孫少主，還是那麽一表人才！”
    “少主好帥啊......”
    人群中傳來陣陣讚賞之詞，但孫成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繼續穩重道：
    “咳咳！諸位先靜一靜，容我說一件事。”
    語罷，孫成從懷中掏出一枚竹簡。
    “孫家直係子弟，原少主孫千，不念舊情，枉顧家規，在城內極西之地虐殺孫家五長老——陸易發！
    後經過多方證實，被我發現，我孫府賞罰分明，綱紀肅然，絕無因吉慶而廢法度之例！”
    “所以在此昭告天下——”
    “孫家孫千，雖地位高崇，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各長老商議決定，按照家規處理孫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