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冥幣與銅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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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十一點,街邊的“好鄰”便利店是整條街最後亮著的燈。
    玻璃門開合的電子音“叮咚”響起,我裹著外套走進去,冷氣撲麵而來,驅散了些許心頭的陰霾。
    我已經三天沒好好吃過一頓熱飯了。
    停職、魔尊、玉佩、影蠱……這些詞在我腦子裏翻來覆去,像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此刻,我隻想吃點熱乎的,讓胃踏實一點。
    關東煮的香氣從玻璃櫃裏飄出,蘿卜、海帶、魚丸在清湯裏輕輕翻滾。
    我挑了幾個魚丸、一塊昆布、一串竹輪,放進紙碗裏,又加了點湯。
    “一共二十八。”收銀員是個年輕女孩,戴著口罩,眼神有些渙散,像是熬了太久的夜。
    我遞上三十塊。
    她低頭找零,手指有些發抖,點了三張十塊遞給我。
    我接過,剛要走,忽然覺得手感不對。
    紙幣太輕,太脆,邊緣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黴味。
    我低頭一看——三張冥幣。
    黃紙黑字,印著“天地銀行”“壹萬圓”,背麵還畫著符咒。
    我猛地抬頭:“你給錯錢了。”
    可收銀員已經低頭玩起手機,仿佛沒聽見。
    我再看她影子,竟也纏著那熟悉的黑線,隻是比網吧裏的淡些。
    “喂!”我提高聲音。
    她緩緩抬頭,眼神空洞:“這是給你的……快走……快走……”
    聲音幹澀,不像活人。
    我心頭一緊,正想把冥幣塞回櫃台,忽然——
    “嗤!”
    三張冥幣毫無征兆地自燃!
    火光幽藍,轉瞬即滅,隻留下一小撮灰燼,飄落在收銀台上。
    而那灰燼竟未散開,反而緩緩聚攏,浮起一行細小的字跡,如墨寫就:
    “道觀的銅鍾響三聲時,鎮魂木會顯形。”
    我渾身一僵,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這字……是柳玄舟的筆跡。
    我在玄淵拍賣行的合同上見過。
    “叮咚——”
    便利店的門再次打開。
    魔尊走了進來,黑袍在熒光燈下泛著冷光。
    他看也沒看收銀員,徑直走到我身邊,一把奪過我手中還冒著熱氣的魚丸碗。
    “別吃。”他冷冷道,“湯裏有‘引魂香’,吃了會夢見死人。”
    我猛地後退一步:“什麽?”
    他指尖一彈,碗中熱湯瞬間結冰,冰麵下,竟浮現出無數扭曲的人臉,無聲嘶吼。
    “柳玄舟在玩貓鼠遊戲。”魔尊將碗放在櫃台上,目光如刀,“他給你冥幣,不是失誤,是邀請函。他要你主動去找鎮魂木。”
    “鎮魂木?”我聲音發緊,“那是什麽?”
    “你奶奶當年封印柳玄舟時,用的三件法器之一。”他指節敲了敲桌麵,發出沉悶的響聲,“玉佩鎮魂,血契鎖靈,鎮魂木……則是‘界門’的鑰匙樁。隻有你的血,能激活它。”
    我心頭一震:“所以他才讓我收到這消息?他想讓我親手打開界門?”
    “不。”魔尊冷笑,“他要的是‘血祭’。你若以血激活鎮魂木,木中封印的百年怨魂將瞬間蘇醒,吞噬你的靈根——那時,你將成為‘活祭品’,界門自開。”
    我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碎玉,它正微微發燙。
    “那……道觀在哪?”話音未落,窗外一道黑影掠過。
    我猛地扭頭——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翅膀邊緣泛著青銅色的金屬光澤,嘴裏竟銜著一塊三角形的青銅碎片,一閃而過,消失在夜色中。
    “那是……柳玄舟的‘信鴉’?”我問。
    魔尊點頭:“它銜的是‘界門殘片’之一。
    他在提醒你:線索已給,遊戲開始。”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這根本不是什麽尋找真相的旅程,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獵殺。
    我是獵物,他是獵手,而整座城市,都是他的陷阱。
    走出便利店,冷風撲麵。
    我打開手機,想叫車回家。
    可導航軟件剛啟動,路線圖就瘋狂跳動,終點不斷跳轉,最終——全部指向同一個地方:
    城郊,清虛觀。
    紅點閃爍,像一隻不懷好意的眼睛。
    “又是他動的手腳。”我咬牙,想關掉軟件。
    可魔尊突然伸手,按住了我的手。
    “別關。”他聲音低沉,“去看看也好。”
    我愣住:“你說什麽?”
    他抬頭望向遠處的夜空,眼神深遠:“讓你見識下,你奶奶當年的戰場。”
    我心頭一震。
    清虛觀……這個名字,我在奶奶的日記裏讀到過。
    那是她年輕時常去的地方,也是她最後一次與柳玄舟正麵交鋒的地點。
    “你不怕這是陷阱?”
    “怕。”魔尊淡淡道,“但有些路,必須走。你若不去,柳玄舟會用更殘忍的方式逼你去——比如,讓下一個被影蠱控製的人,是你認識的人。”
    我想起了父親的檔案,想起了網吧裏那個短暫清醒的少年。
    是的,我躲不掉。
    兩小時後,出租車停在荒草叢生的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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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虛觀坐落在半山腰,早已荒廢多年。
    斑駁的山門歪斜著,門匾上的字跡被藤蔓覆蓋,隻剩“清虛”二字依稀可辨。
    月光慘白,照在殘破的屋簷上,投下猙獰的影子。
    我們沿著石階緩緩上行,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你奶奶在這裏布下‘三重封印’。”魔尊邊走邊說,“第一重,是鎮魂木,鎮壓柳玄舟的肉身;第二重,是銅鍾,鎮其魂魄;第三重,是她自己的命,作為封印的錨點。”
    “所以……銅鍾響三聲,是封印鬆動的信號?”
    “不。”他搖頭,“是召喚。柳玄舟在用怨念共鳴,試圖喚醒鎮魂木中的殘魂。他要你親耳聽見,親眼看見,然後……親手打破它。”
    我們終於登上觀前的空地。
    荒草及膝,斷碑橫陳。
    正殿早已坍塌,唯有後院那口銅鍾還懸在石架上,鏽跡斑斑,鍾身刻滿符文,卻被無數抓痕覆蓋,像是被什麽利爪反複撕扯過。
    風起。
    “咚——”
    一聲鍾響,低沉悠遠,仿佛從地底傳來。
    我渾身一顫。
    “咚——”
    第二聲。
    鍾聲回蕩,荒草無風自動,地上的影子竟開始扭曲、拉長,仿佛有無數東西正從地下爬出。
    魔尊一把將我拉到身後。
    “別看影子。”
    我閉眼,可耳邊卻響起無數低語,有哭,有笑,有詛咒,有呼喚……全是陌生的聲音,卻又莫名熟悉。
    “咚——”
    第三聲鍾響!
    “哢嚓——”
    一聲脆響,來自地底。
    我們循聲望去——
    殿前那棵枯死的老槐樹根部,泥土突然裂開,一根漆黑如墨、布滿裂紋的木樁緩緩升起。
    木樁上纏繞著鐵鏈,鏈上刻滿血符,而最頂端,竟嵌著一塊與我胸口碎玉同源的玉片。
    鎮魂木,顯形了。
    月光下,它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像是從地獄深處挖出的遺物。
    我下意識上前一步。
    “別動!”魔尊厲喝。
    可已經晚了。
    我指尖不知何時被劃破,一滴血珠滴落,正好落在鎮魂木暴露的裂紋上。
    “嗤——”
    血肉相融,鎮魂木劇烈震顫!
    刹那間,整座道觀狂風大作,銅鍾無風自鳴,響徹夜空。
    鐵鏈崩斷,符文熄滅,那漆黑的木樁竟緩緩浮起,裂紋中滲出黑霧,凝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
    蒼白,陰鷙,嘴角勾著熟悉的冷笑。
    柳玄舟。
    “默言……”那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你終於來了。”
    我僵在原地,血液凍結。
    魔尊擋在我身前,黑袍獵獵:“滾回你的墳裏去。”
    柳玄舟的幻影發出低笑:“三百年了……姐姐,你封得住我一時,封不住我一世。
    這丫頭……終究是林家人,她的血,終將為我所用。”
    “我不是林家人。”我聽見自己開口,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我是靈女,是守界者。”
    他笑聲一滯。
    魔尊側頭看我,眼中竟有一絲讚許。
    柳玄舟的幻影扭曲了一下,隨即狂笑:“好!好!那就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資格,繼承她的命!”
    話音未落,鎮魂木轟然炸裂!
    黑霧衝天而起,化作無數怨魂,撲向我們。
    魔尊冷哼一聲,抬手結印,銀光暴漲。
    而我,死死盯著那塊嵌在木樁上的玉片——
    它正與我胸口的碎玉,共鳴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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