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雨中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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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還在下。
    我和魔尊站在公交站台的鐵皮棚下,頭頂是那把黑傘,傘麵上銀紋幽幽,像活物般在雨水的浸潤中微微閃爍。
    我抱著紙箱,箱角已被雨水泡軟,邊緣開始發毛。
    冷風一吹,濕透的外套貼在背上,寒意刺骨。
    忽然,一股香氣飄來。
    不是雨水的土腥,也不是街邊小吃攤的油煙,而是一縷極淡的檀香,混著某種陳舊經卷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鑽進鼻腔。
    我心頭一跳。
    這香味……我在奶奶的老宅裏聞過。
    每逢初一十五,她都會在堂屋點一爐香,說是“淨塵辟邪”。
    可這雨夜裏,哪來的檀香?
    我下意識低頭,卻見傘骨上那些銀紋,竟在雨水的衝刷下緩緩流動!它們像細小的銀蛇,順著水流的方向,沿著傘柄,一寸寸爬上我的手腕,滲入皮膚。
    “別動。”魔尊突然低喝。
    他一把將我拽向站台角落,動作迅猛得讓我踉蹌跌倒。
    就在我原地站定的下一秒——
    “轟!”
    一輛公交車疾馳而過,濺起半米高的水牆。
    車頭燈刺眼,映出車身上一張巨大的海報:
    尋人啟事:林默言,女,23歲,精神異常,走失於清虛觀附近……”
    照片是我的,是公司年會時拍的,笑容燦爛,卻被配上“精神病人”四個黑字,像一道判決。
    我渾身發冷。
    柳玄舟……他已經把我定義為“瘋子”了。
    一旦我再提及異界、玉佩、魔尊,沒人會信我,隻會說我病情加重。
    司機從窗口探出頭,滿臉戾氣:“找死啊!不長眼?!”他脖子上掛著一個紅色護身符,繡著八卦圖案。
    魔尊冷冷盯著那符。
    突然——
    “啪!”
    護身符毫無征兆地炸裂!布片四散,露出裏麵一張黃紙符咒,瞬間被雨水打濕,墨跡暈開,顯出扭曲的符文。
    下一秒,整張符“嗤”地燃燒,化作黑灰,隨風飄散。
    司機愣住,摸著脖子喃喃:“媽的……又壞了?這都第三個了……”
    我認出了那符。
    和玄淵拍賣行裏賣的“平安符”一模一樣——我曾在官網上見過,售價999元,號稱“開光鎮邪”。
    可那根本不是護身符,而是控魂咒的載體。
    魔尊冷笑:“用這種劣質咒術操控凡人,讓他罵你、驅趕你、把你當成瘋子……柳玄舟倒是越來越沒格調了。三百年前,他好歹還懂點規矩。”
    我咬緊牙關,盯著那輛遠去的公交車。
    它開得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
    司機的影子在車窗上扭曲,黑線纏繞,比網吧裏更密。
    他已經被完全控製了。
    “他想讓我無處可去。”我低聲說,“讓整個城市都視我為異類。”
    “成功了一半。”魔尊語氣平靜,“但你忘了,瘋子……往往才是看見真相的人。”
    我苦笑。
    末班車開走了,站台陷入短暫的死寂。
    雨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嘩啦啦地敲打著鐵皮棚頂。
    就在這時,站台對麵的電子廣告牌突然“滋”地一閃,屏幕上的奶茶廣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航拍視頻。
    畫麵抖動,像是用手機拍的。
    鏡頭從高空緩緩推進,穿過雨幕,落在城郊那片荒山之上——清虛觀。
    我的心跳驟停。
    鏡頭拉近,破敗的殿宇、倒塌的圍牆、那口懸在石架上的銅鍾……一切如昨夜。
    可就在我以為這隻是段普通影像時,畫麵突然定格。
    鏡頭聚焦在三清殿的屋脊上。
    那裏,坐著一個人。
    女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衫,頭發用一根木簪挽起,背影清瘦,肩線筆直。
    她靜靜地望著遠方,一動不動,仿佛已坐了百年。
    我的呼吸停滯了。
    那背影……那衣著……那挽發的姿態……
    是奶奶。
    年輕時的奶奶。
    我曾在她舊相冊裏見過這張照片——那是她二十歲時,在道觀修行的日子。
    可她已經死了三年了。
    “這……這是什麽?”我聲音發抖,指甲掐進紙箱邊緣。
    魔尊盯著屏幕,眼神凝重:“幻影回溯。柳玄舟在用‘記憶之咒’,重現她生前的影像。”
    “為什麽?”
    “不是他。”魔尊搖頭,“是道觀。那地方浸透了你奶奶的靈力,她的執念太深,哪怕死了,影子也留在那裏。柳玄舟隻是……借用了它。”
    屏幕上的“奶奶”忽然微微側頭,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雖然看不到臉,但我仿佛能感覺到——她在看我。
    在看這個站在雨夜裏、抱著紙箱、被全世界驅逐的孫女。
    一股熱流猛地衝上眼眶。
    我想喊她,想衝進屏幕,想撲進她懷裏大哭一場,告訴她我好怕,我好累,我想回家……
    可我知道,那隻是影子。
    是記憶的殘渣,是靈力的回響。
    不是她。
    廣告牌的屏幕突然閃爍幾下,畫麵開始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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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屋脊上的身影緩緩抬起手,指向某個方向——
    不是我,也不是道觀。
    而是城南。
    鏡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拉遠,穿過山林、河流、城市,最終定格在一片被鐵欄圍住的老宅區——河道轉彎處,幾棟民國風的青磚小樓靜靜矗立,門口掛著一塊鎏金招牌:
    “玄淵別院 · 私人會所”
    水月庵舊址。
    第二塊玉佩的線索,就藏在那裏。
    廣告牌“啪”地黑屏,恢複成奶茶廣告。
    雨聲重新填滿耳朵。
    我站在原地,渾身濕透,心卻燒了起來。
    柳玄舟用尋人啟事汙我名聲,用公交司機驅我於路,又用奶奶的幻影引我入局。
    他步步為營,就是要我主動踏入他的巢穴。
    可他忘了。
    奶奶留給我的,不隻是恐懼和逃亡。
    還有火種。
    我低頭看向手腕——傘骨上的銀紋已退去,但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銀色痕跡,像一道隱形的符。
    魔尊收起傘,黑袍在雨中獵獵作響。
    “你還要去?”他問。
    “當然。”我抹去臉上的雨水,將紙箱抱得更緊,“他以為把我逼到絕路,我就會求他。”
    我抬頭,望向城南的方向。
    “可他不知道——絕路的盡頭,才是我奶奶真正留給我的東西。”
    雨還在下。
    但我的玉佩,正貼著胸口,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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