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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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在青雲山脈上空翻滾,厚重的鉛雲如同浸透墨汁的棉絮,將整片天空壓得喘不過氣來。
陳理提著一盞青銅油燈,燈身上蟠螭紋在閃電映照下忽明忽暗,燈芯爆出兩三粒火星,濺落在潮濕的苔蘚上瞬間熄滅。
他踩過斷裂的牌坊基座,青石縫隙裏鑽出的蜈蚣被驚得四散逃竄。
手臂上新浮現的閃電道紋泛著幽藍微光,像是呼應著雲層裏時隱時現的電蛇。
這些莫名出現的紋路此刻正隱隱發燙,陳理用指腹摩挲過凸起的紋路,皮膚下傳來細微的刺痛感。雨水順著他的鬥笠邊緣滴落,在青銅燈罩上敲出斷續的叮咚聲。
現在先看看這片廢墟他低聲自語,聲音立刻被呼嘯的山風撕碎。
倒塌的梁木間斜插著半截青銅齒輪,表麵爬滿青綠色的銅鏽,齒輪齧合處還卡著塊疑似骨片的灰白物體。
陳理蹲下身時,油燈突然劇烈搖晃,燈影在殘垣斷壁上投出張牙舞爪的陰影。
什麽鬼天氣...陳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冰涼的觸感順著指縫滲進袖口。
油燈昏黃的光暈在暴雨中搖曳,突然照出前方石壁上奇怪的凸起——那絕非自然形成的岩層褶皺。
他撥開濕漉漉的藤蔓時,腐殖質的腥氣混著銅鏽味撲麵而來。
無數青銅滑輪組成的矩陣在閃電照耀下泛著詭異青光,每個輪轂都精密地咬合著相鄰的齒輪,雨水順著凹槽匯成細流。
它們被某種半透明的生物纖維繩索串聯,那些繩索在雨中微微蠕動,像活物般組成一個複雜的機械係統。
石壁上刻著的銘文被苔蘚侵蝕得模糊不清:效過九,天門乃開
筆劃間殘留的朱砂在電光中如血痕閃爍。
陳理的指尖剛觸碰到銘文凹陷的刻痕,青銅組件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他猛地回頭,蓑衣殘影在雨幕中一晃即逝,像被狂風撕碎的枯葉。
“我勸你不要亂動找個地方撐過3天。”
話音未落趙鐵莽的身影已融入鉛灰色的雨簾深處,唯有鬥笠邊緣甩出的水珠還在半空劃出短暫的弧線。
泥漿在陳理靴底發出黏膩的嗚咽,剛抬起的腳印轉瞬就被暴雨填平成凹陷的水窪。
雷聲碾過瓦簷時,那串倉皇的腳步聲正巧跌進兩道霹靂的間隙,如同被碾碎的陶片般紮進潮濕的黑暗裏。
需要調整滑輪組機械效率超過90...他喃喃自語,油燈湊近時,青銅表麵浮現出細密的刻度。
那些被雨水衝刷得發亮的齒輪咬合處,清晰地反射出他瞳孔裏跳動的數字——大腦本能計算出的當前配置效率:η=65.3,這個數值在視網膜上如火焰灼燒。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青銅構件上發出密集的脆響。
陳理甩了甩發麻的手臂,脫掉早已濕透的礙事外袍,粗布衣衫緊貼在結實的背肌上。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開始重新編排那些被雨水泡得發脹的繩索路徑。
青銅滑輪在雨幕中泛著幽光,表麵覆蓋著特殊的氧化層,指尖觸碰時能感受到細微的顆粒感——這應該是某種用來降低摩擦係數的複合材料。
陳理用指甲刮下一小撮暗綠色粉末,在指腹間撚了撚,突然聽見的一聲輕響,粉末竟在雨水中冒出一縷青煙。
當他調整到第三個動滑輪時,矩陣突然發出清脆的聲。
青銅轉盤上的蝕刻紋路亮起微光,這個節點的摩擦損耗減少了18。
陳理眯起被雨水糊住的眼睛,發現滑輪軸心處不知何時滲出幾滴琥珀色的油脂,正順著青銅凹槽緩緩擴散。
動滑輪省力不省功,這製作的人倒是明白能量守恒...陳理喃喃自語,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他忽然感覺下巴一涼,積聚的雨水終於承受不住重量,啪嗒一聲滴在轉輪中央,將經年累月的銅鏽衝出一道蜿蜒的痕跡。
轉眼到第三天,當最後一個鍍鉻動滑輪被精密調整到53°承重角時,整個傳動係統突然傳來的清脆聲響——這聲如同鍾表咬合般的機械鳴響,正是多級滑輪組機械共振達到最佳狀態的鐵證。
配置效率數值如心跳般躍動攀升:η=82.1...86.7...91.4...每個百分點的提升都伴隨著齒輪組更為和諧的嗡鳴。
當熒綠色數字突破92臨界值的瞬間,地麵突然傳來低頻震動。青銅滑輪同時迸發出耀眼的金色輝光,鑲嵌在岩壁中的傳動機構發出遠古巨獸蘇醒般的轟鳴。
伴隨著鏈條滑動的金屬脆響,斑駁的石壁如同舞台帷幕般向兩側平穩滑開,露出後方泛著冷光的幽深甬道。
與此同時,空中自動生成一行由藍色激光構成的立體文字:機械效率92.3,評價:甲等,每個筆畫都隨著殘餘的機械震動微微顫動著。
陳理剛要邁步,突然感覺小腹發燙。
掀開衣襟,新的道紋正在形成——ek+ep=nstant,動能與勢能守恒方程以立體的形式烙印在皮膚上,每個符號都像微型齒輪般可以互相齧合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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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盡頭豁然開朗,是個直徑約三丈的圓形石室。
青灰色石壁上鑲嵌著十二盞青銅長明燈,將整個空間照得通明。
石室正中央懸浮著一個巴掌大的機械模型,在離地五尺的空中緩緩自轉。
模型由數百個黃銅構件組成,大齒輪套著小齒輪,連杆連著曲軸,在沒有發條、靈陣或任何外力驅動的情況下,竟保持著恒定的轉速。
最外層的飛輪每七息完成一次完美回轉,帶動內部三層嵌套的齒輪組發出細微的聲,儼然是古籍記載的永動機形態。
陳理蹲下身,視線穿透模型底部裝飾性的雲紋雕花,果然在底座夾層中發現了一塊被鉛箔包裹的玄磁石。那磁石與頂部飛輪裏的鐵芯形成閉環磁場,所謂不過是精心設計的磁力戲法。
《機械守恒真經》...陳理輕聲念出懸浮在模型右側的水晶玉簡上的篆文。當他指尖觸及玉簡的刹那,整塊水晶突然分解成無數光點,順著經脈直衝眉心祖竅。
刹那間,磅礴的信息洪流在識海中炸開:瀑布衝擊水輪時勢能與動能的換算公式、用複合飛輪暫存過剩靈力的九種構型、甚至將墜崖下墜之力轉為劍氣增幅的秘法......這些各派嚴防死守的秘傳絕學,在玉簡中卻被拆解成一組組精妙的力學方程。陳理甚至看到某頁邊注寫著靈力不過是高階能量載體。
石室四壁突然迸發出刺目的血光。那些暗沉千年的青石表麵,竟如活物般滲出粘稠的血珠,在牆麵上蜿蜒爬行,轉眼間便交織成密密麻麻的詭異符文。
血色紋路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時而收縮成蝌蚪狀的咒印,時而舒展作扭曲的鎖鏈。
更駭人的是,這些符號竟隨著他的呼吸節奏微微搏動,仿佛無數隻充血的眼瞳在石壁上眨動。
當最後一道血痕在穹頂完成勾畫時,所有符文突然同時翻轉,露出森然白骨般的底色,拚組成三行不斷滴落血淚的警告:
者——
最末的二字突然炸開,化作數十條血蛇朝他激射而來。
整間石室隨之震顫,原本穩固的靈氣瞬間逆流。
陰影中緩緩浮現出三個灰袍人影,他們的衣袍如同凝固的暮色般靜止垂落。
當那些泛著冷光的刀刃劃過空氣時,竟連最細微的摩擦聲都被吞噬殆盡。為首者抬起枯瘦的手臂,刀鋒過處,懸浮的塵埃突然凝滯在空中,仿佛時間在此處出現了斷層。
陳理的後背猛地撞上潮濕的石壁,脊椎傳來刺骨的寒意。他能清晰地看見刀麵上映出自己放大的瞳孔,咽喉處的皮膚已經能感受到金屬特有的森冷觸感。
就在刀刃距離喉結隻剩三寸時,他足尖突然發力蹬向牆麵。
隱藏在身上的守恒道紋驟然亮起光芒,像無數交織的星河在皮下流動。
三丈高的下落勢能在道紋轉換下發出水晶碎裂般的脆響,全部轉化為橫向動能。
他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違背常理的銳角折線,落地時衝擊波呈扇形擴散,夯實的石板如同鬆軟的沙土般被犁出七尺長的溝壑,碎石在道紋餘韻中違反重力地懸浮了一瞬。
灰袍人的刀鋒第一次出現了遲疑。
他們籠罩在兜帽下的麵容看不清表情,但肢體動作顯露出明顯的計算中斷。
陳理趁機抓起地上的永動模型。當他將其擲出時,最外層的圓環突然加速到肉眼難辨的殘影狀態。
灰袍人被迫進行閃避,他們的移動軌跡暴露出致命規律:永遠保持勻速直線運動,轉向時必然先完全靜止,就像被無形力線牽引的提線木偶。
慣性...陳理瞳孔收縮,指尖突然觸到地上一塊棱角分明的玄武岩碎塊。
他身體上的道紋立即響應,將旋轉扭矩轉化為角動量守恒的完美閉環。
石塊脫手時帶著令人眩暈的螺旋軌跡,表麵因與空氣的劇烈摩擦而泛起暗紅色光暈。
灰袍人第一次展現出慌亂。他們違背基本運動定律強行急停時,袍角突然像受到某種阻力般劇烈抖動,露出下方若隱若現的齒輪結構。
這個違反物理法則的急停動作,正是他們精密運轉係統中唯一的致命缺陷。
就在戰局逆轉的瞬間,整個石室突然被湍流籠罩。
灰袍人在紊亂的流體中寸步難行,像被困在蜂蜜裏的昆蟲。
陳理趁機退出石室,回到禁地電磁牢籠球形核心處。
此時一支青銅計算尺破空而來,尺身上的re=2000刻度亮起刺目紅光。
禁閉時間到了...縹緲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該出來了。
陳理身心驟然放鬆,3日的疲勞襲來,暈倒過去。
當陳理再睜眼時,已經躺在經書閣的竹榻上。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青磚地麵投下細密的光柵。竹榻發出細微的咯吱聲,與遠處傳來的鍾磬聲形成奇特的諧波共振。
守閣老人正在煮茶,銅壺嘴噴出的蒸汽形成穩定的層流。
壺身鐫刻的雲紋在熱力作用下微微發亮,壺底三足竟是與《考工記》記載完全一致的周製形製。茶水沸騰時,壺蓋跳動的頻率恰好是晨鍾的基頻。
永動模型是假的。陳理嘶啞地說。他喉間有灼痛感。袖口殘留的硫磺氣味暗示著某種非平衡態熱力學過程。
老人嘴角微揚:但守恒定律是真的。他遞來的茶杯壁上,刻著極小的字跡:3k。茶湯表麵漂浮的納米級金箔在特定角度折射出宇宙微波背景輻射的獨特光譜。杯底沉澱的茶渣排列成標準的黑體輻射曲線。
窗外,煉器堂方向亮起不祥的紅光。
陳理臂上的道紋突然與某種遙遠頻率共振,浮現出新的方程:∮b·d=μ?i+μ?e?dΦedt...這是安培麥克斯韋定律。
皮膚下的量子點隨著公式顯現同步發光,構成完美的電磁場模擬圖景。
更詭異的是,這些符號的書寫風格明顯帶有二十世紀後期《物理評論快報》的排版特征。
茶桌下,一把古樸的青銅遊標卡尺此時正在啃食一塊μ=0的超導體碎片,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它的青銅牙齒與材料接觸時迸發出肉眼可見的庫珀對隧穿火花。每啃噬一口,精怪背上的琺琅刻度就會自動修正為新的測量值,精度達到普朗克長度量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