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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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們跌跌撞撞逃到鎮外時,三隻白鶴早已焦躁不安。
    最年長的那隻白鶴,發出預警的長鳴。
    三人剛躍上鶴背,就聽見身後傳來空間坍塌的轟隆巨響——整個小鎮如同被揉皺的複變函數圖紙,在虛數風暴中扭曲成了不可能存在的幾何形狀。
    白鶴振翅高飛,陳理回頭望去,隻見小鎮中心那口古井正在噴湧出暗紅色的數據流,如同一個破碎的數學宇宙正在泄露它的本源代碼...
    確實是異域化神。刑三擦拭著噬心鎖,他們在找什麽?
    鎖鏈中央禁錮著一縷灰袍殘片。
    林清霜突然說到:...這些隻是斥候...
    陳理的遊標卡尺突然發出警示的蜂鳴,尺身上顯示出一組不斷變化的坐標。
    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他皺眉道,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
    先回去稟報,還是繼續探查?陳理看向二人,手中的卡尺仍在持續分析著空間數據。
    林清霜瞳孔驟縮,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迅速掐訣結印,清霜綾應聲展開,在空中交織成一張閃爍著冰藍色光芒的八卦探測陣。
    陣眼處的冰晶瘋狂旋轉,折射出的紅光在虛空中勾勒出一個快速逼近的恐怖輪廓。不好!有極強的靈氣反應正在接近!距離不足百丈!
    她話音剛落,三隻白鶴突然同時發出淒厲哀鳴,聲波震得四周古鬆針葉簌簌如雨落。
    隻見十二支漆黑的梭鏢從密林陰影中激射而出,鏢身上銘刻的複變函數紋路正隨著飛行不斷變換形態,每一道紋路都精確計算著空氣阻力與空間曲率。
    噬心·鎖魂!刑三暴喝一聲,噬心鎖應聲分裂成三百六十節,每一節鎖鏈都在虛空中構築起屏障。
    鎖鏈上的古老刑紋亮起血色光芒,在空中交織成防禦網。
    快走!刑三聲音嘶啞,脖頸青筋暴起。鎖鏈與最先襲來的三支梭鏢相撞,爆發出刺目的火花在空中激烈湮滅。
    林清霜趁機展開清霜綾防禦網,但後續梭鏢接觸綾麵的瞬間,整片防禦陣法被抹除般憑空消失。它們能吸收靈氣!她唇角溢出一絲鮮血,霜綾上的冰晶出現詭異的融化跡象。
    刑三突然將鎖鏈深深刺入虛空,鏈條在三維空間展開。
    灰袍人的身形終於被鎖鏈纏繞顯現在虛空中,但陳理的遊標卡尺卻發出尖銳警報——注意!目標仍在緩慢移動!
    灰袍人周身爆發出一道的光環,鎖鏈應聲斷裂。他身形一閃,竟以分形迭代的方式在空間中無限複製逼近。
    俯衝30度!陳理眼中閃過最速降線方程,遊標卡尺瘋狂計算著最優逃逸軌跡。
    白鶴幾乎貼著樹梢極限俯衝,雙翼收攏成完美的流線型,將重力勢能盡數轉化為驚人的飛行速度。在灰袍人蒼白的手指即將觸及鶴尾羽毛的刹那,白鶴一個精妙的擺尾急轉,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擊。
    灰袍人驀然停在半空,兜帽下傳出冰冷而規律的吟誦聲,那節奏宛如某種高階算法的運行頻率。隻見先前射空的十二支漆黑梭鏢齊齊飛回,在他身後排成一個完美的正十二麵體陣列。每支梭鏢表麵的複變函數紋路開始同步閃爍,正在積蓄某種超越理解的恐怖能量。
    陳理深吸一口氣,右手按在胸前。他白袍下的肌膚上,那些銀色的公式符文正逐漸亮起微光。從進入小鎮開始,他就在持續解析這個扭曲空間的黎曼幾何結構,遊標卡尺上傳來的虛數讀數顯示此刻空間曲率正好達到可操作的臨界值。
    就在符文即將完全激活的刹那,一道清冽如水的劍光自天際斬落。這劍光軌跡精妙絕倫,恰好沿著空間曲率的測地線劃過,將灰袍人逼退至三十丈的高處。
    青雲山脈孤雲峰峰主,韓無塵。
    隨著清冷的聲音響起,一位身著素白道袍的修士踏著九宮八卦陣圖飄然而至。
    他袖中飛出一把紫檀算盤,算珠自行跳動間,竟在空中演算起來。
    陳理瞳孔微縮——這位突然現身的峰主,每一步都精準踩在時空流形的聯絡點上,顯然對九宮八卦有著極深造詣。更
    令人驚訝的是,那把算盤演算的正是陳理剛才暗中構建的時空模型,隻是以更精妙的非交換幾何形式呈現。
    韓無塵算盤猛地展開,七十二顆算珠同時迸發出刺目金光,在空中交織成一張龐大陣法脈絡。
    灰袍人的梭鏢上的紋路頓時如冬雪遇烈陽,在璀璨的金光中開始急速消融,那些精妙的紋路寸寸崩解,化作點點靈光飄散於虛空之中。
    記得欠我個人情。韓無塵的紫檀算盤突然定格,七十二顆算珠懸停在半空,構築成一道玄妙的屏障。
    韓無塵頭也不回地揮了揮衣袖,快走吧,這裏交給我。
    多謝師叔!
    三人不敢耽擱,立即掐訣催動白鶴騰空而起。
    白鶴長鳴一聲,展開如雪的羽翼,乘著夜風直上九霄。
    這位師叔是?陳理望著遠處踏空而立的身影,忍不住開口問道。
    林清霜的霜綾在夜風中輕輕舞動,如流雲般舒展:聽聞青雲山脈諸峰中,有位峰主精通九宮算推演之術,連掌門師尊都讚不絕口,想來必是這位韓無塵師叔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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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三腕間的噬心鎖微微震顫,鎖鏈上的古老符文泛起暗紅微光:今日得韓師叔親自出手相救,這份恩情...
    且慢!陳理突然打斷,手中遊標卡尺上的符文詭異地閃爍起來,我總覺得此地不太安全,咱們還是速速離去為妙。
    有理。
    二人齊聲應和,不再多言。
    刑三的噬心鎖如遊龍般環繞護衛,林清霜的清霜綾化作流光護住鶴翼。
    三隻白鶴似有所感,長鳴一聲,振翅間速度又快三分,轉眼便沒入雲靄之中。夜風掠過,隻餘幾片鶴羽緩緩飄落。
    白鶴越飛越高,韓無塵的身影漸漸隱入雲靄之中,唯有他手中那把紫檀算盤的金光,仍在夜空中若隱若現,如同指引歸途的星辰。
    ————
    在他們身後,韓無塵的算珠突然重新排列,演化出全新的九宮八卦陣。
    灰袍人殘留的虛影在九宮八卦陣的碾壓下,如同宣紙上被朱砂筆劃去的墨跡,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於天地之間。
    ————
    三人乘鶴穿行在如水月華之中,刑三擦拭噬心鎖的聲在夜空中格外清脆。鎖鏈上的血紋隨著擦拭漸漸隱去,卻仍不時閃爍出暗紅微光。
    說來慚愧,刑三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如古井無波,此番同曆生死,卻還未正式相識。他指尖輕撫鎖鏈上一道新添的裂痕。
    陳理聞言抬頭,手中青銅遊標卡尺上的符文如螢火般漸漸隱去,他目光掃過二人染血的衣袍,聲音溫潤如玉:今日若非二位師兄師姐全力相護,恐怕...
    夜風徐來,三隻白鶴舒展著如霜羽翼,在皎潔月華中劃出清冷軌跡。刑三腕間噬心鎖隨鶴翼起落輕輕碰撞,清越的金石之音與悠遠鶴唳相和,在這星河璀璨的夜空下格外空靈。
    刑三,築基巔峰。刑三突然開口,鎖鏈在月華映照下流轉著暗紅紋路,刑家世代在刑罰堂任職。他指尖輕撫鎖鏈上一道古老銘文,曾祖刑天,是家族第一個修士...
    林清霜的霜綾無風自動,如流水般纏繞在纖纖玉指間:我是個孤兒。她望向遠處雲海,聲音輕若飛雪,當年掌門在寒月潭邊拾到我時,繈褓中隻有這方霜綾相伴。綾麵冰晶折射著月光,蒙掌門垂憐,收為關門弟子。如今修為...也是築基巔峰。她轉頭看向陳理,眸中映著星河,你呢?
    陳理腦海中原主的記憶如潮水湧現——青溪鎮那間臨溪的茅屋,早逝的父母,還有...他輕撫卡尺上的公式紋路,苦笑道:不過是個遊子,機緣巧合進了青雲門...我叫陳理。
    知道你是陳理,還是機械境。林清霜的聲音突然輕快了幾分,霜綾在月光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那天你在擂台比試打敗趙二牛後,這些我們就都知道了。
    刑三的鎖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青雲門三大峰所有築基弟子有個戰力榜,由前十帶領其餘九十名弟子,擔任各閣院殿守護之責。他頓了頓,曆代機械境修士都是自動排位第一,林大師姐這個前第一可是被你擠到了第二。
    刑三手腕輕抖,噬心鎖發出清脆的錚鳴:說來慚愧,我自幼便以劍三前輩為榜樣。鎖鏈上的血色符文隨著他的動作忽明忽暗,這千年老二的位置,如今倒是成了老三,倒也應了我這名字。
    林清霜掩唇輕笑,腕間霜綾隨笑聲輕輕飄動:最慘的還是小鏡子那個小家夥在,之前還在前十之列,今日就被擠到去了。她眨了眨眼,促狹道:你是沒看見他去領月俸時那副模樣。
    陳理不禁莞爾,手中遊標卡尺上的符文也亮了幾分:那排行第一百的弟子豈不是更慘?
    哈哈哈...刑三突然大笑,鎖鏈隨著他的笑聲嘩啦作響,第一百?那是咱們的守門將李峰,人家巴不得永遠別進前九十九呢!之前剛被擠出前一百,立馬挑戰之前的九十九現在的第一百名,然後又成功成了第一百。
    林清霜也忍俊不禁:鐵柱說了,排名越靠後,當值的地方就越清閑。她模仿著對方粗獷的嗓音,俺就愛守著藏書閣後門打盹兒!
    三人相視而笑,夜風中都多了幾分歡快的氣息。白鶴似乎也被這輕鬆的氛圍感染,羽翼扇動得愈發輕快,載著他們向著青雲主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陳理,林清霜忽然正色道,我們青雲門這些築基弟子平時相處就是這樣。這一日夜相處下來,我發現你總是很沉默,像是在刻意保持著距離。
    刑三接話道:青雲門雖有競爭,但多數弟子自幼在門中長大,既是同門,更似家人。
    對了,林清霜忽然輕抬皓腕,銀鈴在月光下發出清脆聲響,前些時日青雲大殿坍塌,還要多謝師弟救命之恩呢!
    陳理聞言一怔,目光落在她腕間那串精巧的銀鈴上。鈴身上細密的雲紋讓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坍塌的大殿中,自己確實救過一位身著杏黃衣裙的女修,隻是當時煙塵彌漫,根本無暇細看。
    師姐莫怪,陳理有些窘迫地摩挲著遊標卡尺,當時情況危急,隻顧著救人,竟未認出是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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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霜輕笑一聲,銀鈴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你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你?她指尖輕點,一縷霜氣在月光下凝結成當日杏黃衣裙的虛影,那日若不是你及時將我拉出大殿,恐怕...
    刑三的噬心鎖突然錚鳴作響,鎖鏈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寒芒:如此說來,陳師弟倒是我二人的救命恩人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林清霜,那日我正要參加晨課,若非聽到陳師弟那聲警示,恐怕...
    陳理回道:說起恩情,刑三師兄在雷池前的提醒之恩,我還未當麵道謝呢。
    陳理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遊標卡尺上的紋路,那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微微出神:我生在凡俗,父母早就不在了...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是被夜風吹散的薄霧,還有個...
    話到嘴邊卻突然哽住,仿佛觸碰到了這具肉身某個塵封已久的記憶。
    月光下,他的指尖在卡尺的紋路上來回徘徊,那些刻痕似乎比往日更加深邃。
    林清霜的霜綾輕輕飄動,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柔和的弧線,恰到好處地隔開了這突如其來的靜默。
    刑三的噬心鎖也停止了輕響,鎖鏈上的符文暗了下去,仿佛也在尊重這份無言的哀思。
    夜風掠過鶴羽,帶起細微的沙沙聲。
    遠處青雲峰的輪廓在月色中若隱若現,山間的雲靄緩緩流動,為這沉默的時分添了幾分飄渺。
    三隻白鶴似乎也感知到什麽,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飛行的節奏,讓夜風承載著這份未盡的話語,輕輕飄散在星河之下。
    山間的燈火如星辰般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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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溪鎮的炊煙在暮色中歪斜地升起,像是不諳世事的孩子隨手畫下的線條。
    陳理站在爬滿牽牛花的籬笆外,透過斑駁的竹影,看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蹲在院子裏。她專注地用石子在地上擺出各種奇怪的圖案,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大哥哥是誰?小女孩突然抬頭,烏溜溜的眼睛裏映著晚霞。
    陳理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遊標卡尺,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是陳理,你的......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輕快起來,哥哥!
    小女孩歪著頭打量他,突然指著卡尺問道:那個是在發光嗎?姨娘說,隻有仙人才會有發光的寶貝。
    晚風拂過,牽牛花的藤蔓輕輕搖曳,將兩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