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深淵的失重感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淩寒攬著蘇瑤，將寂滅內力催發到極致，周身仿佛形成一個無形的冰寒力場，勉強抵禦著如同萬千鋼針般刺來的濃鬱煞氣。他目光如電，死死鎖定對麵崖壁上那黑光流轉的洞口，計算著下墜的軌跡。
    就在兩人即將被下方無盡黑暗吞噬的刹那，淩寒猛地一提氣，身形在空中詭異地一折，如同鷂子翻身，借著下墜之勢，精準地朝著那黑光洞口撲去！
    “噗——”
    仿佛穿過一層粘稠冰冷的水幕，又像是撞破了一層無形的薄膜。周身壓力驟然一輕，那蝕骨噬魂的煞氣瞬間減弱了大半，但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混合著塵埃與腐朽氣息的陰冷，撲麵而來。
    兩人踉蹌落地，滾作一團。
    淩寒迅速翻身而起，警惕地環顧四周。寂滅內力在經脈中緩緩流轉，驅散著侵入體內的殘餘煞氣，也讓他能在極度微弱的光線下視物。
    這裏似乎是一條巨大的甬道入口，身後是那層微微波動、隔絕了外界大部分煞氣的黑光屏障，身前則是一條通向無盡黑暗深處的寬闊通道。通道兩側的石壁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暗紅色，觸手冰涼刺骨，上麵蝕刻著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壁畫與符文，風格獰厲詭異，與當世迥然不同。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腥甜氣息。
    “這裏……就是地宮入口？”蘇瑤掙紮著站起，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難以抑製的激動。她下意識地撫向胸口，那裏，碧磷蠱的躁動在穿過那層黑光屏障後，竟然奇異地平複了許多，仿佛回到了某種“巢穴”，變得溫順起來。這種感覺讓她既安心又毛骨悚然。
    “看來是了。”淩寒低聲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甬道深處那片吞噬光線的黑暗，“趙宸的‘指路香’果然不凡。隻是不知，這宮門之後，是通天大道，還是無間地獄。”
    他蹲下身，仔細檢查地麵。積塵很厚，但依稀可以看到一些雜亂的、非人的腳印，巨大而扭曲，絕非人類所有，想必是那些黑甲陰兵進出所留。
    “我們得盡快離開入口附近。”淩寒拉起蘇瑤，“馮坤的人雖然不敢輕易穿過煞氣深淵，但絕不會放棄監視。這裏不安全。”
    兩人收斂氣息，沿著寬闊的甬道，小心翼翼地向深處走去。淩寒將感知提升到極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寂滅內力賦予他的，不僅是力量，還有對死亡和陰邪之氣異乎尋常的敏銳。
    甬道似乎沒有盡頭，一直向下傾斜，仿佛要通往地心。黑暗中，隻有兩人輕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回蕩，更顯死寂。石壁上的壁畫越發清晰，描繪著一些祭祀、征戰、以及……奴役著各種奇形怪狀生物的場麵，充滿了蠻荒與血腥的氣息，看得蘇瑤心驚肉跳。
    “這些壁畫……風格很古老，像是……大燧早期，甚至更早的遺存。”蘇瑤憑借家學淵源，低聲判斷道，“傳聞大燧立國之前，這片土地上有更加古老的文明存在，信奉著某些邪神，擅長各種詭秘巫術……難道這地宮，並非單純的前朝秘藏，而是建立在某個更古老的遺跡之上？”
    淩寒心中凜然。如果真是如此，那這地宮的凶險程度，恐怕還要遠超預估！
    突然，他腳步一頓，猛地將蘇瑤拉向身後，眼神銳利地盯向前方黑暗處。
    “怎麽了？”蘇瑤緊張地問道。
    “有東西……在前麵。”淩寒聲音壓得極低，全身肌肉緊繃。他感知到前方不遠處的黑暗中，潛伏著某種東西，散發著與那些黑甲陰兵同源、卻更加陰冷詭異的死寂氣息，而且……不止一個！
    他緩緩拔出一直貼身藏匿的北疆短刃，刀刃在絕對的黑暗中，竟隱隱泛起一層微不可察的灰白色澤，那是寂滅內力灌注其中的表現。
    蘇瑤也屏住呼吸，從藥囊中摸出了幾枚淬了劇毒的銀針和一小包藥粉，嚴陣以待。
    黑暗中，傳來了細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哢噠”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
    緊接著，數點幽綠色的磷火，在前方黑暗中倏然亮起，如同鬼眼，無聲地凝視著他們！
    借著那微弱詭異的磷光，淩寒和蘇瑤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麽——
    那是幾具身披破爛布袍的“屍骸”！它們並非黑甲陰兵那樣的實體，而是如同幹屍，皮肉緊貼在骨骼上，呈現出一種灰敗的色澤，眼眶中燃燒著那幽綠的磷火，手中握著鏽跡斑斑的骨杖或殘破的法器！它們行走時悄無聲息，隻有關節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噠”聲。
    “是守墓巫傀！”蘇瑤失聲低呼，聲音帶著恐懼，“家族殘籍中有提及！大燧皇陵中，常有以秘法煉製的巫師屍骸，化為巫傀，守護陵寢，擅長各種詭異巫術，比陰兵更難對付！”
    她話音未落，那幾具巫傀已然抬起了手中的骨杖！幽綠的磷火在杖首匯聚，一股陰寒邪惡的精神波動，如同無形的毒刺，猛地刺向淩寒和蘇瑤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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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精神攻擊！”淩寒厲喝一聲，寂滅內力自然而然地在識海外形成一層屏障，將那無形的精神攻擊抵消大半，但他依舊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而蘇瑤則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顯然受到的衝擊更大！
    與此同時，巫傀骨杖揮動，地麵上的塵埃驟然卷起，化作數條灰黑色的、帶著強烈腐蝕氣息的觸手，纏向兩人的雙腳！更有淒厲的、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尖嘯聲在甬道中回蕩，試圖擾亂他們的心神！
    攻勢詭異而迅疾！
    “斬！”淩寒眼神冰冷，短刃帶著灰白色的死寂刀芒，閃電般斬向纏來的腐蝕觸手！刀芒過處，那些由煞氣和怨念凝聚的觸手竟如同遇到克星般，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消融！
    然而，巫傀的攻擊並非隻有物理層麵。那靈魂尖嘯如同魔音灌耳，讓蘇瑤頭痛欲裂，幾乎無法集中精神，手中的銀針都險些掉落。更有一具巫傀，眼眶中的磷火猛地大盛，射出一道碧綠色的光線，直取蘇瑤心口！那光線蘊含的並非物理能量，而是極其惡毒的詛咒之力！
    “躲開！”淩寒一把推開蘇瑤，同時短刃橫欄，寂滅內力全力爆發，試圖阻擋那道詛咒光線！
    “嗡！”
    刀身與碧綠光線接觸，發出一聲沉悶的異響！淩寒隻覺一股陰寒歹毒的力量順著刀身直衝手臂經脈，所過之處，氣血竟有凍結潰散的趨勢！寂滅內力自主運轉，瘋狂吞噬化解著那股詛咒之力，竟發出細微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聲音！
    好詭異的詛咒！淩寒心中暗驚，若非身負寂滅心經這等至陰至寒、專克生機的奇功，剛才那一下，恐怕就要吃個大虧！
    而被推開的蘇瑤，在生死關頭，求生的本能和家族的血仇讓她爆發出驚人的潛力。她強忍著靈魂層麵的劇痛，猛地將手中那包藥粉撒向最近的一具巫傀！
    那藥粉是她根據家族古籍，專門針對陰邪之物配置的“破邪粉”，蘊含至陽至剛的藥性。藥粉沾上巫傀幹枯的身軀，竟如同火星濺入油鍋，瞬間燃起金色的火焰！那巫傀發出無聲的嘶嚎精神層麵的波動），身軀在金色火焰中迅速焦黑、瓦解！
    有效！蘇瑤精神一振！
    淩寒見狀，也不再保留。他知道必須速戰速決，拖得越久，動靜越大，可能引來更多可怕的東西。他身形如電，短刃化作一道道灰白色的死亡弧線，專門斬向巫傀眼眶中的磷火和連接關節的脆弱之處！寂滅內力對於這些陰邪死物，有著天然的克製，刀鋒所至，巫傀的動作明顯變得遲滯，磷火黯淡！
    兩人相互配合，一個以內力硬撼，一個以藥物奇襲，雖然凶險，卻也在短時間內，將這幾具守墓巫傀逐一擊潰，化作滿地焦黑的碎骨和消散的磷火。
    戰鬥結束，甬道重歸死寂，隻有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淩寒看著地上巫傀的殘骸，眉頭緊鎖。這些巫傀的實力，單個或許不算頂尖，但手段詭異，防不勝防，而且它們顯然隻是最外圍的守衛。這地宮深處，不知還隱藏著何等恐怖的存在。
    蘇瑤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臉色依舊蒼白，心有餘悸。剛才那道詛咒光線讓她現在想起來都後怕。她看著淩寒手中那柄泛著灰白光澤的短刃，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這位世子隱藏的實力和功法，每次都超出她的預料。
    “我們必須更快。”淩寒沉聲道，收起短刃，“剛才的動靜不小，可能已經驚動了什麽東西。”
    他拉起蘇瑤，繼續向甬道深處走去。這一次，他們更加小心，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又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期間避開了幾處看似隱蔽的陷阱機關淩寒憑借對死氣的敏銳感知提前察覺），甬道終於到了盡頭。
    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
    空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祭壇，祭壇由某種暗沉的黑石壘成，上麵布滿了幹涸發黑的血跡和更加複雜詭異的符文。祭壇四周，矗立著八根巨大的石柱，每根石柱頂端，都雕刻著一種猙獰的異獸頭顱，獸口大張，對準祭壇中心。
    而在祭壇的正上方，穹頂之上，竟然鑲嵌著無數顆夜明珠，排列成周天星辰的圖案，散發出柔和卻冰冷的光芒，將整個空間照亮。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祭壇的中心，擺放著一具巨大的、通體由某種黑色玉石雕琢而成的棺槨！棺槨樣式古樸，表麵刻滿了與石壁上類似的古老壁畫和符文，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嚴與死寂氣息，從棺槨中彌漫開來，仿佛沉睡著某種極其可怕的存在。
    “這裏……是主墓室？”蘇瑤看著那具黑色玉棺，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能感覺到，懷中的碧磷蠱再次產生了感應，不再是躁動，而是一種……近乎朝拜般的敬畏與恐懼？
    淩寒的目光卻並未停留在玉棺上，而是銳利地掃視著祭壇四周。他注意到，在祭壇的八個方向，對應著八根石柱的位置，各有一條狹窄的通道，通向更深沉的黑暗。而其中一條通道入口處的石壁上，他看到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幾乎與岩石紋理融為一體的標記——那是一個簡化的、扭曲的蛇形圖騰！
    黑巫教的標記！
    他們果然也進來了！而且，似乎選擇了其中一條通道！
    淩寒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黑巫教對這裏顯然比他們熟悉得多！必須盡快跟上，否則秘藏很可能落入他們手中！
    就在他準備選擇那條有黑巫教標記的通道進入時，祭壇中心那具黑色玉棺，忽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直抵靈魂深處的——
    “哢。”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棺槨內部，輕輕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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