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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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鷹澗的奔雷水聲漸遠,帝都巍峨的輪廓在黎明前的至暗時刻隱現,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淩寒三人身法展動,避開官道,專挑荒僻小徑,在陸青崖的引領下,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在城西的隱秘落腳點。
    這是一處位於貧民區深處的小院,外表與周遭破敗的屋舍並無二致,牆皮剝落,木門朽壞。然而推門而入,內裏卻別有洞天。院落不大,但打掃得幹幹淨淨,牆角種植著幾株散發著清冽藥香的奇異花草,一間主屋,一間廂房,雖陳設簡陋,卻一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清香,令人心神寧靜。
    “寒舍簡陋,委屈世子了。”陸青崖點燃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暈照亮了他平靜的麵容。
    “無妨,安全即可。”淩寒環視一周,目光在那幾株藥草上略微停留,他能感覺到這些花草散發出的微弱生機之力,與陸青崖的內力同源。“此地頗為隱秘,氣息亦被藥香遮掩,陸先生費心了。”
    墨塵則沉默地立於門旁陰影處,如同融入環境的石雕,氣息收斂到了極致,唯有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偶爾開闔間精光一閃,掃過院落的每一個角落,確認安全。
    三人落座,陸青崖取來清水與一些自製的幹糧肉脯,簡單充饑。經曆一夜奔襲激戰,即便是淩寒也感到些許疲憊,更別提最後強行破陣對心神的消耗。
    “陸先生,現在可否詳細說說,你所知的‘青冥’,以及那‘聖胎’?”淩寒飲下一杯清水,直接切入正題。時間緊迫,他必須盡快掌握更多信息。
    陸青崖放下手中水杯,神色變得凝重:“青冥……這是一個極其古老而神秘的組織,其曆史甚至可能追溯到上一個紀元。他們信奉‘萬物歸墟’,認為寂滅才是宇宙的終極真理,一切存在終將歸於虛無。他們的力量核心,便是一種純粹的、帶著掠奪與終結意誌的寂滅之力。”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繼續道:“青冥行事詭秘,結構森嚴。外圍是普通的殺手和探子,核心成員則被稱為‘使者’,按實力和對寂滅之道的領悟,分為‘幽泉’、‘黃泉’、‘忘川’、‘歸墟’四級。昨夜世子遭遇的,便是一位歸墟使者,已是組織內的高層。”
    “至於‘聖胎’……”陸青崖眼中閃過一絲忌憚,“根據我多年調查和師父留下的隻言片語,這可能是青冥某種終極計劃的關鍵。他們似乎試圖通過匯聚龐大的寂滅本源,結合某種古老的禁忌之術,‘培育’出一種完美的寂滅載體,或者稱之為……‘神胎’。”
    “培育神胎?”淩寒眉頭緊鎖,“以皇狩苑地下的那個東西的‘饑餓’程度,它需要的‘養料’恐怕非同小可。”
    “不錯。”陸青崖沉聲道,“‘聖胎’的成長,需要吞噬海量的生機與能量。皇狩苑地處龍脈分支,本身生機濃鬱,加之其內豢養的珍禽異獸,乃至……可能被秘密送入的活人,都成為了它的資糧。我懷疑,帝都近年來一些莫名失蹤的人口,或許就與此有關。”
    此言一出,石室內氣氛頓時一凝。以活人為祭,培育邪物,此等行徑,已然超出了尋常江湖仇殺的範疇,充滿了令人發指的邪異。
    “青冥培育此物,目的何在?”墨塵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陸青崖搖了搖頭:“具體目的,尚不完全清楚。但可以肯定,絕非善舉。可能是為了製造一個無敵的殺戮兵器,也可能是為了打開某種連接‘歸墟’本源的通道,甚至……是為了讓某個存在降臨或者重生。師父曾推測,青冥的最終目的,可能是引動真正的‘歸墟’,讓整個世界重歸寂滅。”
    讓世界重歸寂滅?饒是淩寒心誌堅韌,聞言也不由心頭一震。這青冥所圖,竟是滅世之局!
    “朝廷對此,難道毫無察覺?”淩寒問道。皇狩苑畢竟是皇家苑囿,在此地搞出如此大的動靜,朝廷鷹犬不可能一無所知。
    陸青崖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察覺?或許有,或許沒有。但世子認為,若朝廷中無人默許甚至配合,青冥能在皇狩苑地下經營如此之久,布下那等規模的陣法嗎?韓束為首的削藩派,與北疆王府勢同水火,若能與青冥這等神秘力量合作,借刀殺人,對他們而言,何樂而不為?甚至……當今龍椅上的那位,年邁昏聵,追求長生不死,是否也被青冥以某些虛無縹緲的承諾所蠱惑,亦未可知。”
    淩寒眼神冰寒。陸青崖的分析,與他之前的猜測不謀而合。帝都的局勢,遠比他想象的更為錯綜複雜,廟堂與江湖的黑暗麵已然勾結在一起。
    “如此說來,我北椋王府,不過是他們棋局上的一顆礙眼的棋子,必欲除之而後快。”淩寒聲音平靜,卻蘊含著風暴。
    “世子是異數。”陸青崖看向淩寒,目光灼灼,“你身懷的奇特力量,是青冥計劃中的變數,是他們無法理解和掌控的存在。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急於除掉你。昨夜之事,恐怕隻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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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宰相府,地下密室。
    燭火搖曳,映照出韓束那張溝壑縱橫、卻充滿威嚴與疲憊的臉龐。他並未身著官袍,隻是一襲簡單的深色常服,正對著一幅巨大的帝國疆域圖凝神思索。
    在他身後,一名身著黑衣、麵容模糊的身影如同幽靈般靜立,正是他麾下最隱秘的力量——“暗影”的首領,影奴。
    “皇狩苑的動靜,壓下去了?”韓束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是,相爺。”影奴的聲音毫無起伏,“已令巡城司以‘地龍翻身’為由封鎖消息,苑內痕跡也已派人處理。隻是……歸墟使者重傷遁走,‘聖胎’受驚,恐需更多‘祭品’才能平息其躁動。”
    韓束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祭品……讓京兆尹那邊,從死牢裏提一批人,做得幹淨點。”語氣平淡,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影奴應道,隨即補充,“昨夜在場者,除北椋世子淩寒與其仆從外,尚有第三人出手,其內力蘊含磅礴生機,疑似……藥王穀餘孽。”
    “藥王穀?”韓束眼中精光一閃,“那個老不死的徒弟,果然還沒放棄嗎?哼,區區喪家之犬,也敢蹚這渾水。一並留意,若有機會,格殺勿論。”
    “屬下明白。”影奴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相爺,北椋世子此番展現的實力,遠超預估。其力竟能克製青冥寂滅,若任由其成長,恐成大患。是否……動用‘暗影’全力撲殺?”
    韓束緩緩轉過身,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淩寒……確實是個麻煩。但其身份特殊,此刻在帝都境內,若公然襲殺,北椋那條老瘋狗定然不顧一切反撲,於大局不利。陛下雖老,卻未全昏,還需借削藩之名,行堂堂正正之師。”
    他走到桌案前,手指敲了敲上麵的一份密報:“北莽那邊,聯絡得如何了?”
    “拓跋昊已初步應允,隻要我等能牽製北椋主力,並提供邊關布防圖,他願在秋高馬肥之時,揮師南下,與我等裏應外合,共分北椋之地。”影奴回道。
    “共分?”韓束嗤笑一聲,“與虎謀皮,終被虎噬。告訴拓跋昊,合作可以,但需他先行發動攻勢,吸引北椋軍注意力。待北椋與北莽兩敗俱傷,我等再坐收漁利。至於邊防圖……給他一份‘精心準備’的便是。”
    “相爺英明。”影奴躬身。
    韓束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目光深邃:“淩破軍……你擁兵自重,藐視皇權,乃國朝大患。為了帝國一統,為了終結這藩鎮割據的亂象,些許犧牲,在所難免。青冥之力,北莽鐵騎,皆可為刀。待掃平北椋,整合國力,再騰出手來,收拾這些魑魅魍魎,亦不為遲。”
    他的野心,從來不隻是削藩,而是借此機會,徹底掃清所有阻礙,打造一個空前集權、號令天下的強大帝國,成就千古一相的不世功業!為此,他不惜與魔鬼合作,不惜染血千裏。
    城西小院內
    “合作之事,淩某原則同意。”淩寒經過深思,做出了決斷,“但需約法三章。”
    “世子請講。”陸青崖正色道。
    “第一,情報共享,不得隱瞞關鍵信息,尤其是關於青冥核心機密及‘聖胎’之事。”
    “理所應當。”
    “第二,行動需協調一致,不可擅自行動,打草驚蛇。”
    “可。”
    “第三,”淩寒目光銳利地看向陸青崖,“我需要你證明你的價值,不僅僅是情報。你既精醫術,又修生機內力,可能化解青冥寂滅之力造成的傷勢?”
    陸青崖聞言,毫不意外,他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銀針包,緩緩攤開,裏麵是長短不一、閃爍著柔和銀光的細針。
    “世子可願讓陸某一觀你體內狀況?尤其是與那歸墟使者及‘聖胎’觸手交鋒後,可有異種寂滅之力殘留?”
    淩寒略一沉吟,便伸出手腕:“可。”
    陸青崖三指搭上淩寒腕脈,閉目凝神,一股溫和而充滿生機的內力如同涓涓細流,探入淩寒經脈。起初,他神色平靜,但隨著探查深入,他的眉頭漸漸蹙起,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
    在他的感知中,淩寒的經脈寬廣堅韌遠超常人,體內那股混沌色的源力如同深邃的星璿,自行運轉,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玄奧。他試圖探查可能殘留的青冥寂滅之力,卻發現那些侵入的異力,早已被那混沌源力吞噬、分解、轉化,不僅沒有留下絲毫隱患,反而似乎……壯大了那源力本身?甚至,在那寂滅的盡頭,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微弱卻頑強無比、代表著“希望”與“開始”的新生意境!
    這完全顛覆了他對力量屬性的認知!寂滅怎能孕育新生?這違背了常理!
    良久,陸青崖緩緩收回手,睜開眼,看向淩寒的目光充滿了複雜與驚歎:“世子……非常人也。你體內非但無絲毫隱患,反而……因禍得福,對寂滅之道的領悟似更進一層。陸某……無能為力。”他苦笑一聲,“世子的力量層次,已遠超陸某能幹預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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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結果,並未出乎淩寒意料。他收回手腕,淡淡道:“無妨。既如此,陸先生的價值,便體現在其他地方吧。例如,若我北椋軍中,有人不幸中了青冥寂滅之力……”
    “陸某必竭盡全力!”陸青崖立刻接口,語氣堅定,“雖不能根治世子,但對付尋常使者留下的寂滅之傷,陸某尚有幾分把握。此外,陸某可配製一些固本培元、抵禦寂滅侵蝕的丹藥,或能有所幫助。”
    “如此甚好。”淩寒點頭。一個頂級的醫師和青冥專家,其價值毋庸置疑。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墨塵忽然耳朵微動,低聲道:“有人靠近,步履急促,帶有官氣。”
    淩寒與陸青崖立刻噤聲,凝神感應。果然,片刻後,小院外傳來一陣刻意放輕但仍顯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幾聲有節奏的敲門聲。
    陸青崖看向淩寒,見後者微微頷首,便起身走到門邊,沉聲問道:“何人?”
    門外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可是陸神醫住處?我家大人有急症,特來相請!”聲音帶著一絲焦慮,不似作偽。
    陸青崖與淩寒交換了一個眼神。淩寒身形一動,已悄無聲息地掠入廂房隱匿,墨塵則如同融入牆壁陰影,氣息徹底消失。
    陸青崖整理了一下衣衫,拉開房門。隻見門外站著一名身著低級官員常服、麵帶急色的中年男子,身後還跟著兩名看似仆從、實則眼神精悍之人。
    “閣下是?”陸青崖故作疑惑。
    那官員快速打量了一下陸青崖,尤其是看到他背著的藥箱,急忙拱手道:“可是遊方神醫陸先生?在下乃京兆尹府主簿王煥,家中老母突發惡疾,群醫束手,聽聞陸神醫妙手,特來相請,萬望救命!”言辭懇切,不似虛假。
    京兆尹府的人?淩寒在廂房中聽得真切,心中一動。京兆尹掌管帝都治安民政,此刻其下屬官員突然來找一個隱匿身份的遊方郎中,是巧合,還是……
    陸青崖也是心思剔透之人,麵上露出為難之色:“這個……王某是吧?非是陸某推辭,隻是陸某尚有要事在身,恐怕……”
    那王主簿頓時大急,竟直接躬身下拜:“陸神醫!家母危在旦夕,下官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懇請神醫慈悲!診金方麵,絕不敢吝嗇!”其情淒切,不似作偽。
    陸青崖沉吟片刻,目光似無意地掃過淩寒隱匿的廂房方向,隨即歎了口氣:“也罷,醫者父母心。王主簿請帶路吧。”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王主簿大喜過望,連忙引路。
    陸青崖背起藥箱,跟隨王主簿離去,臨走前,手指在門框上看似無意地輕輕叩擊了三下。
    待到院外腳步聲遠去,淩寒才從廂房中走出,眉頭微蹙。墨塵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
    “他留下了訊號,示意無妨,讓我們在此等候。”淩寒解讀著陸青崖留下的暗號,“京兆尹府……偏偏是這個時候……”
    他走到窗邊,望向帝都中心方向,那裏是皇城所在。晨曦微露,給龐大的城市鍍上了一層金邊,卻驅不散那彌漫在空氣中的無形暗流。
    “墨叔,你覺得這是巧合嗎?”淩寒輕聲問道。
    墨塵沉默片刻,沙啞道:“帝都之內,無真正巧合。”
    淩寒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是啊。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想暫避鋒芒,隻怕有些人,卻不給我們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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