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淩空，妖異的光芒如同給大地潑上了一層粘稠的鮮血。在這不詳的光輝下，整個戰場的氣氛陡然劇變！
    那些原本因血池被毀而陷入混亂、力量衰退的亡靈傀儡，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興奮劑，眼中綠光徹底轉化為嗜血的猩紅，發出更加淒厲、更加瘋狂的嚎叫！它們的力量、速度、乃至身體的堅韌程度，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一些原本殘缺的軀體，甚至在血光中蠕動著生長出扭曲的骨刺或新的肢體，變得更加猙獰可怖！
    重傷倒地的赤兀惕，沐浴在血月光華之中，臉上露出近乎癲狂的陶醉與殘忍。他掙紮著坐起，不顧口中汩汩流出的黑血，雙手艱難地結出一個又一個詭異的手印，嘶聲尖嘯：“血月昭昭，死門洞開！以我之魂，引九幽之力！降臨吧，更多的亡者！撕碎一切生者！”
    隨著他的吟唱，血月的光芒仿佛受到了牽引，更加集中地照射在這片區域。地麵開始劇烈震動，更多的裂縫出現，一具具埋葬於此、不知屬於哪個時代的腐朽骸骨，被無形的力量從地下強行扯出，覆蓋上猩紅的光暈，化作新的、更加扭曲的亡靈生物，加入那狂潮般的大軍！
    甚至一些剛剛戰死不久、尚未被轉化的北椋與北莽士兵的屍體，也開始在血光中抽搐、爬起，眼中燃起猩紅的光芒，倒戈相向！
    亡靈的數量，在短短時間內，竟比之前多了數倍！它們匯聚成一片死亡的猩紅潮水，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首先便向著距離最近的淩寒與墨塵洶湧撲來！那三名與墨塵纏鬥的黃泉使者，也趁機後撤，隱入亡靈狂潮之中，顯然打算借刀殺人。
    “少主小心！”墨塵厲喝一聲，枯榮劍意催發到極致，灰蒙蒙的劍氣如同巨大的扇形橫掃而出，將衝在最前麵的數十具亡靈斬為碎片。但更多的亡靈前仆後繼，瞬間便將他的身影淹沒。劍氣縱橫，骨屑紛飛，墨塵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孤礁，雖暫時無虞，卻也被牢牢困住，難以脫身。
    而淩寒這邊，壓力更大！他本就是赤兀惕和亡靈大軍的首要目標！無數雙猩紅的眼睛鎖定了他，猙獰的骨爪、鏽蝕的兵刃、以及亡靈口中噴吐出的帶著腐蝕性能量的猩紅吐息，如同狂風暴雨般向他襲來！
    淩寒將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到極限，在亡靈狂潮中艱難穿梭，雙拳之上混沌源力爆發，每一擊都能將數具亡靈轟成齏粉。他的混沌源力對死靈之力確實有著極強的克製與淨化作用，凡是被他拳罡掃中的亡靈，其核心的猩紅能量都會迅速黯淡、湮滅。
    然而，亡靈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而且在那血月之光的持續灌注下，它們仿佛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被摧毀一批，立刻就有更多從地下爬出，或者由遠處的屍體轉化而來！更麻煩的是，那血月光華本身，帶著一種侵蝕生機、混亂心智的詭異力量，不斷試圖穿透淩寒的混沌護體光暈，影響他的判斷與意誌。
    淩寒感覺自身的消耗急劇增加，混沌源力雖能淨化死氣，但麵對這仿佛源源不絕的亡靈狂潮和無處不在的血月侵蝕，也開始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他就像是一個陷入泥沼的巨人，空有力量，卻被無數細小的藤蔓纏繞，難以掙脫。
    “不能這樣下去！”淩寒心中焦急。他嚐試衝向赤兀惕，隻要擊殺這個源頭，或許能中斷這亡靈天災。但無數的亡靈如同最忠誠的壁壘，死死擋在他與赤兀惕之間，根本衝不過去！
    遠處，破虜城方向也傳來了更加激烈和驚恐的喊殺聲。顯然，城外的北莽主力在兀良哈台的指揮下，趁著血月當空、亡靈肆虐的時機，對城池發動了前所未有的猛攻！城牆上的守軍，不僅要麵對下方如狼似虎的北莽士兵，還要提防那些被血月喚醒、從城牆腳下爬起的亡靈，壓力倍增！
    而三十裏外，朝廷援軍大營依舊一片沉寂，仿佛在冷眼旁觀著這場人間慘劇。
    內無強援，外有強敵，天降異象，亡靈圍城……破虜城，已然陷入了開戰以來最深的絕境！
    亡靈狂潮的中心，赤兀惕看著在亡靈大軍中左衝右突、卻難以寸進的淩寒，臉上露出了病態的滿足與瘋狂。
    “對！就是這樣！掙紮吧！痛苦吧！在血月與亡靈的盛宴中，化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他張開雙臂，貪婪地吸收著血月的光華與戰場上彌漫的死亡氣息，他自身的傷勢竟然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愈合，氣息也隱隱有所恢複提升！
    “赤兀惕大人，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那名之前被淩寒重創、此刻氣息依舊萎靡的黃泉使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滿，“青冥助你引來‘九幽血月投影’，可不是為了看你玩鬧。盡快解決掉淩寒，奪取他身上的秘密，才是正事。”
    赤兀惕眼中閃過一絲忌憚與貪婪，嘿嘿笑道：“使者放心，他跑不了！在這血月之下，我的亡靈大軍無窮無盡！待耗光他的力量，便是擒拿之時！他身上的力量……確實令人著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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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另有算計。淩寒那能淨化死氣、蘊含生滅意境的力量，對他這種修煉死靈法術的巫祭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若能奪取、研究，他的實力必將暴漲，甚至超越大巫祭也未必不可能！至於青冥的約定……哼，到時候再說！
    那黃泉使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道：“最好如此。若因你之故，導致任務失敗，‘忘川’乃至‘歸墟’大人的怒火，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北莽巫祭能承受的。”
    赤兀惕身體微微一僵，幹笑兩聲，不再多言，更加賣力地催動亡靈大軍圍攻淩寒。
    戰場中央，淩寒的處境越發艱難。亡靈的數量仿佛沒有盡頭，他的混沌源力消耗巨大，呼吸開始變得粗重，動作也不如之前那般流暢。一絲疲憊感，開始悄然爬上心頭。
    難道……真的要隕落於此？
    不！絕不可能！
    淩寒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精神一振。他想起昏迷中父王那微弱卻堅韌的生機，想起東城牆上將士們期盼的眼神，想起北椋那片生他養他的土地！
    他的目光穿透層層亡靈，望向那輪懸掛在頭頂、散發著不祥血光的月亮。
    “血月……死靈……九幽之力……”他腦海中靈光一閃，仿佛抓住了什麽關鍵。
    混沌源力，包容萬物，演化生滅。死靈之力，血月之力，本質上也是一種能量，一種法則的體現！為何自己隻能被動地淨化、對抗？為何不能……像之前煉化兀骨脫裏的詛咒那樣，將其……包容、轉化？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
    他要以自身為引，以混沌源力為基，強行吸納、包容這血月之力與無窮死氣！他要在這片死亡的絕地之中，演化出屬於自己的……新生！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無法遏製！
    淩寒猛地停下閃避的動作，竟直接在一片稍微開闊的地帶盤膝坐下！他雙手在身前結出一個古樸而玄奧的法印，雙目緊閉，心神徹底沉入體內那團混沌源力之中。
    “他在幹什麽？”
    “放棄抵抗了嗎？”
    隱藏在亡靈潮中的黃泉使者和赤兀惕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下一刻，他們看到了令他們終生難忘的景象！
    隻見淩寒周身那層混沌色的護體光暈非但沒有加強，反而緩緩收斂，最終徹底消失！他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了血月的光華與無數亡靈的利爪之下！
    “找死！”赤兀惕獰笑，催動亡靈蜂擁而上。
    然而，就在無數亡靈即將把淩寒撕碎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卻宏大無比的吸力，驟然以淩寒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天空之中，那傾瀉而下的血月光華，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不再均勻灑落，而是如同百川歸海般，瘋狂地向淩寒匯聚而去！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連接天地的血色光柱，將淩寒徹底籠罩！
    地麵上，那彌漫的、濃鬱得化不開的死靈之氣、戰場煞氣、亡魂怨念……也如同遇到了漩渦，瘋狂地湧入淩寒的體內！
    他，竟然在主動吞噬這足以讓任何生靈瞬間斃命的血月之力與死亡能量！
    “瘋了！他徹底瘋了！”赤兀惕目瞪口呆，隨即發出狂笑，“哈哈哈！自取滅亡！不用我們動手，他就會被這至陰至邪的力量撐爆，魂飛魄散！”
    那幾名黃泉使者卻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淩寒的表情並非痛苦，而是一種極致的平靜與……包容？
    淩寒的體內，此刻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海量的、狂暴的血月之力與死靈能量湧入，瞬間就將他的經脈撐得幾乎爆裂，帶來比之前煉化詛咒時強烈十倍的痛苦！他的皮膚表麵開始浮現出蛛網般的血痕，七竅之中都有絲絲黑紅色的氣流溢出，形象可怖。
    但他的心神，卻牢牢守住混沌源力核心處那一點不滅的新生意境！混沌源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如同一個巨大的磨盤，又如同一個包容一切的宇宙雛形，將湧入的狂暴能量強行碾碎、分解、提純！
    血月之力中被剝離出精純的“太陰”法則碎片，死靈能量中被提煉出本質的“死亡”意境，無數的怨念煞氣在新生之意的淨化下化為虛無……
    這是一個極其凶險的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懸崖邊漫步。稍有不慎，便是能量失控，爆體而亡的下場！
    然而，淩寒憑借著一股不屈的意誌和對混沌之道的深刻理解，硬生生地穩住了這狂暴的能量洪流！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隻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那籠罩淩寒的血色光柱漸漸變得稀薄，周圍洶湧的死靈之氣也變得淡薄。而淩寒的體內，那團混沌源力在吞噬了海量的異種能量後，非但沒有變得駁雜，反而更加凝練、更加深邃！其核心處，那點新生意境吸收了提煉出的絲絲“太陰”精華與純淨的生機從死之極提煉出的生之機），竟開始茁壯成長，由一點星火，化為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混沌青蓮的虛影！
    就在這株混沌青蓮虛影成型的刹那——
    淩寒猛地睜開雙眼！
    眸中不再是單純的混沌之色，而是左眼演化日月星辰、生滅輪回，右眼蘊含地水火風、開天辟地！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古老、更加接近宇宙本源的磅礴氣息，如同沉睡了萬古的洪荒巨獸，緩緩蘇醒，轟然爆發！
    以他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氣浪席卷開來！周圍那些撲上來的亡靈，在這股氣息的衝擊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瞬間汽化、湮滅！清理出了一大片空白區域！
    他緩緩站起身，周身繚繞著淡淡的混沌氣流，那株含苞待放的青蓮虛影在他身後若隱若現。
    他抬頭，望向那輪依舊高懸的血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超然的弧度。
    “現在，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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