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東宮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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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極殿的窟窿像個咧開的大嘴,嘲笑著帝都所謂的固若金湯。陽光從那破口斜斜地照進來,映著滿地狼藉和尚未幹涸的血跡,空氣裏彌漫著塵土、血腥還有一股子散不去的死寂味兒。百官們驚魂未定,互相攙扶著,有的在低泣,有的在發呆,更多的是一臉茫然和後怕。誰能想到,好端端的上個朝,差點把命都搭進去?
    老皇帝蕭謹在那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和驚嚇之後,終究是撐不住,直接暈在了龍椅上,被太監們手忙腳亂地抬回了後宮。太醫署的人傾巢而出,養心殿那邊燈火通明,氣氛比太極殿這邊還緊張。
    太子蕭景禹倒是很快穩住了局麵。他臉色也有些發白,但眼神還算鎮定,一邊指揮著侍衛清理現場、救治傷員、收殮屍體主要是那些失控的死士官員),一邊安撫受驚的朝臣。他站在那禦階上,蟒袍上還沾著點不知是誰濺上的血點子,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
    “諸位大人受驚了!妖人作亂,驚擾聖駕,罪該萬死!然,國事為重,陛下隻是急火攻心,暫無大礙。眼下當務之急,是穩定朝局,肅清餘孽!各部官員,各歸其職,未有詔令,不得擅離職守!皇城司、京兆尹府,給孤徹查!凡與韓束、與那青冥邪教有牽連者,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他這番話,算是暫時把散了的人心又攏了攏。大家看著這位臨危不亂、處置果斷的太子,心裏多少有了點主心骨,各自惴惴不安地退出了這片是非之地。
    淩寒沒急著走。他站在原地,微微調息著體內有些翻騰的氣血。剛才硬接那“幽泉”使者一指,看著隻是嘴角溢血,實則混沌源力都震蕩不已,那家夥的三成力,還真不是蓋的。他抬頭看了看殿頂那個大窟窿,眉頭擰著。這青冥,比他想的還瘋,還敢直接殺到皇宮裏來,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江湖門派或者邪教了,這他媽是衝著掀桌子來的!
    “北椋王。”太子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淩寒轉頭,看到蕭景禹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王爺傷勢如何?可需傳太醫?”
    “無妨,些許震蕩,調息片刻即可。”淩寒擺了擺手,目光掃過蕭景禹,“倒是殿下,臨危不亂,處置得當,令人佩服。”
    蕭景禹苦笑一下,壓低了些聲音:“佩服什麽,不過是強撐著罷了。今日若非王爺挺身而出,後果不堪設想。”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凝重,“那妖人……實力深不可測,而且目標明確,就是衝著王爺來的。”
    淩寒沒接這話茬,反而問道:“陛下那邊……”
    “太醫正在診治,說是急怒攻心,加上舊疾複發,需要靜養。”蕭景禹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憂色,“朝中經此大變,韓黨雖倒,但餘孽未清,加上這青冥……唉,多事之秋啊。”
    他這話半真半假,憂心國事是真的,但未必沒有借此進一步攬權的意思。老皇帝這一倒,監國理政的重擔,自然就落到了他這太子頭上。
    “國事艱難,還需殿下多多費心。”淩寒順著他的話說了句場麵話。
    “分內之事。”蕭景禹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誠懇,“王爺,如今局勢波譎雲詭,青冥亡我之心不死,韓黨餘孽亦可能反撲。你我既已聯手鏟除韓束這國賊,何不更進一步,攜手應對眼前危局?東宮雖不才,但在朝中尚有些許力量,或可為王爺提供些許助力。”
    他看著淩寒,眼神坦誠:“今夜,本王在東宮設下薄宴,一來為王爺壓驚,二來,也有些關於青冥的線索,想與王爺商議,不知王爺可否賞光?”
    來了。淩寒心裏明鏡似的。這是要趁熱打鐵,把他徹底綁上太子的戰車。宴無好宴,但太子手裏關於青冥的線索,又確實是他需要的。而且,老皇帝倒下,太子監國已成定局,在帝都這塊地界上,跟這位即將掌權的太子搞好關係,沒壞處。
    “殿下盛情,淩寒豈敢推辭。”淩寒略一沉吟,便點頭應下,“今夜,定當赴約。”
    北椋王別院,密室。
    墨塵將昏迷的陸青崖和那個救回來的年輕人安頓好,又給陸青崖喂了幾顆固本培元的丹藥,確認他氣息平穩下來,這才鬆了口氣。他自己身上也帶著傷,但遠不如陸青崖損耗那麽大,隻是內力消耗過度。
    他沒休息,而是攤開了一張帝都的詳細輿圖,上麵已經被他用炭筆標出了幾個地點——皇狩苑核心祭壇、城南貧民窟據點、城西漕幫碼頭據點、皇城司大牢深處據點。這些都是從忘川使者記憶裏挖出來的。
    “王爺去上朝,也不知那邊情況如何……”墨塵沙啞自語,眉頭緊鎖。他感覺心神不寧,總覺得要出什麽事。
    就在這時,密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一名親衛低聲稟報:“墨先生,外麵有個小孩塞了張紙條給我們的人,指名要交給王爺或者您。”
    墨塵眼神一凝,起身開門接過紙條。紙條上隻有寥寥數字,字跡歪斜,像是匆忙寫就:“三皇子府,有異動,疑與城外北莽殘部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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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落款。
    墨塵捏著紙條,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蕭景琰?這小子還不死心?韓束倒了,他失去最大的靠山,難道還想勾結北莽翻盤?真是蠢得可以!不過……若真如此,倒是個麻煩。北莽雖然新敗,但殘部仍在邊境遊蕩,若被蕭景琰這蠢貨引進來,又是一場禍事。
    他沉吟片刻,對親衛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緊三皇子府,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另外,想辦法查查,這紙條是誰送來的。”
    “是!”
    而在三皇子府邸,蕭景琰正如同困獸般在書房裏來回踱步,臉上充滿了怨毒和瘋狂。
    “廢物!都是廢物!韓束那個老東西,就這麽完了?!還有那些青冥的人,吹得天花亂墜,結果連個淩寒都收拾不了!”他猛地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花架,名貴的瓷器摔得粉碎。
    “殿下息怒!”幾個心腹幕僚戰戰兢兢地勸道。
    “息怒?你讓本王怎麽息怒!”蕭景琰低吼道,“父皇昏迷,太子監國,那淩寒更是囂張!本王還有什麽指望?!難道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們得意嗎?!”
    一個幕僚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低聲道:“殿下,未必沒有轉機……韓相雖倒,但他在軍中和朝野,畢竟經營多年,樹大根深,總有些……不甘心的人。而且,北邊……或許還能聯係上……”
    蕭景琰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你是說……北莽?”
    “殿下,此乃險棋,需萬分謹慎啊!”另一幕僚連忙勸阻。
    “謹慎?再謹慎下去,本王連口湯都喝不上了!”蕭景琰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去,想辦法,聯係上我們之前埋在兵部那條線,問問看,跟北莽那邊……還能不能搭上話!本王就不信,這帝都的水,他太子和淩寒就能一手攪渾!”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淩寒隻帶了四名親衛,輕車簡從地來到了東宮。與皇宮其他地方的肅殺氣氛不同,東宮顯得頗為雅致寧靜,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頗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味道。
    太子蕭景禹在偏殿設宴,果然如他所說,隻是“薄宴”,菜式精致但不鋪張,作陪的也隻有兩位東宮屬官,氣氛倒是比宮宴輕鬆不少。
    幾杯酒下肚,客套話說完,蕭景禹揮退了左右,殿內隻剩下他與淩寒二人。
    “王爺,今日請你來,一是感謝你鼎力相助,鏟除國賊。”蕭景禹親自給淩寒斟了杯酒,神色鄭重,“二來,是關於那青冥,本王這裏,確實查到了一些東西。”
    淩寒放下酒杯:“殿下請講。”
    “根據韓束府中搜出的部分密信,以及本王安插在皇城司的人回報,青冥此次在帝都,除了那‘聖胎’計劃,似乎還在尋找幾樣……東西。”蕭景禹壓低聲音,“具體是什麽,信裏語焉不詳,隻用了‘鑰匙’、‘引子’之類的代稱。但其中一封信提到,其中一樣東西,可能藏在……皇史宬的密檔之中。”
    皇史宬?淩寒心中一動。那是存放帝國曆代檔案秘錄的地方,守衛森嚴,等閑人根本無法進入。
    “皇史宬……”淩寒沉吟,“他們找這些東西做什麽?”
    “結合那‘幽泉’使者所言,開啟‘歸墟裂隙’……恐怕光有‘聖胎’和生靈獻祭還不夠,還需要這些特定的‘鑰匙’。”蕭景禹分析道,臉色凝重,“我們必須搶先一步找到這些東西,絕不能落入青冥之手!”
    淩寒點了點頭,這情報很重要。“多謝殿下告知。皇史宬那邊……”
    “皇史宬由宗人府和內侍省共同管轄,守衛極嚴,就算本王,沒有合適理由,也不好貿然插手。”蕭景禹麵露難色,隨即看向淩寒,“不過,王爺身份特殊,或許……能以查閱北椋相關史料為由,申請進入。本王可以從旁協助,打通關節。”
    這是又要借他的手辦事了。淩寒心中了然,但這事關乎阻止青冥的滅世計劃,他無法拒絕。
    “好,我會想辦法。”淩寒應下,隨即話鋒一轉,“殿下,除了青冥,韓黨餘孽和……其他一些不安分的人,恐怕也不會坐以待斃。還需多加防範。”
    他這話意有所指。蕭景禹何等聰明,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眼中寒光一閃:“王爺指的是……老三?”
    淩寒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淡淡道:“樹欲靜而風不止。”
    蕭景禹沉默片刻,臉上露出一絲冷意:“本王知道了。多謝王爺提醒。”他舉起酒杯,“來,王爺,預祝我們……合作愉快,早日掃清妖氛,還這帝都一個朗朗乾坤!”
    兩隻酒杯在空中輕輕一碰。
    殿外,夜色深沉,暗流湧動。這帝都的棋局,在經曆了白日的驚雷與血腥之後,進入了更加複雜莫測的博弈階段。
    淩寒飲盡杯中酒,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望向了那藏有無盡秘密的皇史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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