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惜罇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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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震聲沒想到這個逆子竟然要拉著父親結拜,差點把肺氣炸了。
    江老爺子瞪了江震聲一眼:“你吼什麽?別在這裏打擾我們喝酒的興致!”
    江震聲又氣又急,知道父親性子執拗,自己勸不動他,但倘若再飲下去,隻怕四人真的會就此結拜。
    這個時候,大夫人崔氏瞪視了丈夫一眼,上前一步,笑道:“家翁,雖有美酒在前,卻無詩詞作為佐料,豈不是不美?不如讓衝兒給你們作詩助興?”
    她知道眼下若是江衝能夠作詩,讓江老爺子以及兩位大人高興,對於江衝自是多有裨益的。
    江老爺子點了點頭,笑道:“不錯,若沒有詩詞助興卻也可惜,衝兒……”
    他正想將江衝喊進來,卻沒想鍾離憂忽地道:“既然如此,江老弟,你不如作一首詩以助酒興。”
    江寒沒有拒絕,笑道:“好,請鍾老哥出題。”
    鍾離憂笑道:“上一次以‘光陰’為題,這一次,你便以‘酒’為題吧!”
    正要步入亭子的江衝腳步頓時一滯,崔氏臉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僵。
    “上次?”江老爺子目光探詢。
    鍾離憂笑道:“不,上次我與江老弟一同飲酒,江老弟作了一首《感鍾大學士之語而作苦晝短》,此詩可上文峰塔,六層樓!”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是一驚。
    江寒上次作了什麽詩?竟然能讓鍾離憂給出這麽高的評價?
    鹿觀則是心中微感訝異,這詩的名字……
    眼見眾人麵色訝異,鍾離憂也是微微一笑,徐徐吟誦道:“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當他將整首詩吟誦而出時,鹿觀忍不住擊掌喝彩道:“好詩,好詩!”
    江老爺子也是麵露異彩,心中更加激動,好老弟啊!竟然寫得出如此深刻的好詩!
    江震聲更是驚得張大了嘴巴,這真是我那兒子作出來的嗎?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這些年來江寒過得並不好,所以才會有如此的感歎。
    至於為什麽過得不好,自是因為自己的疏忽。
    自己身為人父,卻全然不知兒子竟有如此驚豔之才,這是自己的太忽視了這個庶子了。
    鹿觀眼中異彩閃爍,說道:“此詩,乃老夫讀過的最好的古體詩!此詩莫說能上文峰塔六層樓,便是再上一層,也未必不可。”
    大夫人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她也是個讀過書的大家閨秀,能讀懂這首《苦晝短》的好,可是沒想到鍾離憂和鹿觀兩位大儒竟然會給出這麽高的評價。
    文峰塔第六層,那均是可以傳一國的佳作。
    而第七層,足以傳世。
    然而就在這時,江寒卻笑道:“那首詩隻不過是我信手一作,算不了什麽,接下來我要作的詩,當上文峰塔九層樓!”
    此話一出,此間眾人都是臉色微變。
    江震聲原本正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個兒子,可一聽這句狂傲自大的話,頓時臉色一沉,怒目而視:“混帳,焉敢放此狂言!”
    鹿觀聞言也不禁眉頭微皺,文峰塔第九層?這也太過狂妄了,即便是他,也沒有一首詩詞曾上過文峰塔第九層。
    甚至在整個大虞的曆史上,能上文峰塔第九層的詩詞也是寥寥無幾。
    崔氏聞言也不禁心中冷笑:好大的口氣!真是越發放肆了。
    席間隻有江老爺子和鍾離憂麵露期待之色。
    江寒沒有理會父親的怒喝,而是笑道:“來人!取紙筆!”
    當下立即有仆人取來了文房四寶。
    崔氏麵露微笑,我倒要看看這庶子能寫出什麽東西。
    江寒看了一眼四周,道:“震聲啊,磨墨!”
    江震聲差點氣炸,瞪視江寒正要發作,江老爺子便喝道:“沒聽見嗎?磨墨!”
    江震聲差點咬碎了後糟牙,沒辦法,隻好來到桌案前磨起了墨。
    江寒醉意惺忪的上前兩步,笑道:“大哥,勞煩你為我代筆!”
    江衝看了一眼四周,沒辦法啊,連父親也在磨墨,自己要是不願代筆,爺爺肯定要生氣。
    他隻好拿起了毛筆,飽蘸墨水,看向江寒,等待他作詩。
    “此詩名曰:《惜罇空》!今日過後,將永垂不朽!”
    江寒端起一盞酒,一飲而盡,朗聲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江衝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二弟。
    “君不見床頭明鏡悲白發,朝如青雲暮成雪。”江寒再誦。
    江老爺子喝彩道:“好!”
    江寒滿眼醉意,灑脫一笑,端起酒盞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罇空對月。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盡還複來。”
    “好!好一個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盡還複來!”江老爺子滿臉異彩,心情無比激動。
    好啊!好詩啊!真是我的好孫子啊!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江寒吟誦到這裏,看向鍾離憂和鹿觀,大聲道:“鍾大儒,鹿居士,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
    鍾大儒,鹿居士……這是將我跟鹿觀也寫進去了……鍾離憂不禁麵露異彩,端起酒壇,為江寒倒酒。
    鹿觀也是撫須微笑,完全沉浸在這首詩的韻味之中。
    江寒再飲,再誦:“鍾鼓玉帛豈足貴,但願長醉不用醒。古來聖賢皆死盡,唯有飲者留其名。”
    聽到這裏,便連江震聲也是滿臉驚色,他豈會聽不出這首詩的好?這首詩,就算上不了第九層,第七層也是綽綽有餘的吧?
    而且江寒將鍾離憂和鹿觀二人寫進這首詩,等於將兩人跟這首詩綁在了一起,很大概率會使兩人名垂千古。
    如此一來,兩人還不把江寒當成親兒子?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江寒朗聲道:“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兩句落下,這首詩已成千古。
    此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被這首詩震撼得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浮起。
    ……
    【備注:《惜罇空》與《將進酒》是李白同一首詩的兩個不同版本,《惜罇空》:出自敦煌出土的唐代手抄本(1900年發現)。《惜罇空》更加的狂放恣肆,灑脫不羈,我更喜歡,所以這裏用的是《惜罇空》。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化用了曹植《名都篇》的典故,大虞曆史在三國之後,因此不用改也並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