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赫爾曼被調離後，璃瑩感覺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城堡裏那股令人不安的魔力似乎真的消散了，仆從們雖然依舊恭敬地保持著距離，但至少眼神裏不再有那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節奏，平靜中帶著規律的特訓和阿爾特斯不動聲色的關照。
    璃瑩現在每天多了兩項固定功課，一是繼續前麵的練習。
    練習對象也增加了，從黑暗植物擴展到了阿爾特斯偶爾帶回來的一些能量紊亂、但性質相對溫和的魔界小動物，通常是些受傷的生物。
    二則是更深入地感受城堡的魔力。
    隨著對《光語初解》感悟的加深，以及龍珠碎片的持續溫養，她的感知變得愈發敏銳和精細。
    她不再僅僅滿足於分辨不同物體的光語，開始嚐試去解讀光語中蘊含的更複雜的信息，比如一塊岩石經曆的歲月，或者一件魔法物品曾承載的意念。
    這種感知就像在閱讀一本無聲的、由光寫就的曆史書。
    這天深夜，璃瑩抱著龍珠碎片，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舒展著感知。
    她的意識仿佛化作無數光之觸須，輕柔地拂過沉睡的城堡。
    她感受到了守夜士兵鎧甲上冷凝的露珠滴落時發出的細微聲音，感受到了藏書閣裏古老卷軸在黑暗中無聲散發的魔力。
    她的感知無意識地向下延伸，穿過了厚重的地基，觸及到了城堡下方那片被阿爾特斯稱為上古封印殘留的區域。
    與上層城堡那些或活躍或平穩的光語不同，地底深處的光語是粘稠的、凝滯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本身。
    但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她再次捕捉到了之前曾留意到的、幾處異常節點的魔力。
    這一次，或許是心態更加放鬆，感知也更加深入，她發現那些節點的魔力並非完全一致。
    其中兩處的光語帶著一種腐朽、破敗的終結意味，感覺像是燃盡的灰燼。
    但還有一處，尤其是一個位於極深地底、被層層疊疊強大封印包裹的節點，其核心散發出的光語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悲傷，甚至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在無盡黑暗中堅持著的意念。
    那感覺非常非常模糊，如同風中殘燭，卻莫名地牽動了璃瑩的心弦。
    【等待？它在等什麽？】
    她在夢中無意識地呢喃。
    就在這時，那縷微弱的魔力，似乎與她身上散發出的純淨光明產生了某種極其遙遠的、跨越了無數封印的共鳴。
    一股龐大而混亂的、充滿了絕望與暴戾情緒的黑暗畫麵碎片，如同洪水猛獸，猛地衝入了璃瑩的感知！
    “啾！！！”
    璃瑩猛地從夢中驚醒，彈坐起來，小胸脯劇烈起伏，湛藍色的眼睛裏充滿了未散的驚恐。
    她感覺自己做噩夢了。
    剛才那一瞬間，她仿佛被拖入了一個充斥著瘋狂囈語和毀滅景象的深淵，那感覺比麵對影蛉和陰影契約物時還要可怕千萬倍！
    “怎麽了。”
    阿爾特斯低沉的聲音幾乎在她驚醒的同時響起。
    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窗邊，暗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寒星，落在她驚魂未定的小臉上。
    “啾嗚！啾啾啾！”
    【你不知道你家底下有不幹淨的東西嗎？鬧鬼了！快去請道士來做法！】
    璃瑩連滾帶爬地撲到窩邊，用小爪子急切地指向地下，又害怕地抱緊了自己的尾巴。
    阿爾特斯眉頭微蹙。
    他伸出手，指尖輕觸她的額頭，一股溫和而強大的黑暗能量湧入，仔細探查她的精神和靈魂狀態，確認她隻是受到了強烈的精神衝擊，並未被侵蝕或留下創傷。
    他收回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這裏有很多東西很危險，光明和黑暗本就相斥。”
    “地底的封印，沒事不要去感知它。”
    璃瑩，把腦袋埋進柔軟的窩墊裏，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阿爾特斯。
    【我還以為是做夢呢，話說我這算不算夢遊？嚇死我了】
    阿爾特斯看著她嚇得夠嗆的樣子，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離開。
    他就站在窗邊，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者，直到璃瑩的呼吸漸漸平穩，他才伸出大手，輕輕覆蓋在她的小腦袋上。
    那手掌微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穩定力量。
    “睡吧。”
    他低聲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或許是驚嚇過後精神疲憊，或許是他手掌帶來的安心感，璃瑩竟然真的在他的安撫下，慢慢閉上了眼睛，重新陷入了沉睡。
    阿爾特斯手中魔力閃過，進入璃瑩的身體，幫助她穩定睡眠。
    這一次，她的夢境變得很平靜，隻有窗外永恒的夜色和身邊令人安心的冰冷氣息。
    阿爾特斯看著她重新熟睡，才緩緩收回手。
    他目光深沉地望向地麵，仿佛能穿透層層岩石，看到那被重重封印的深處。
    那隻小東西的光明感知，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敏感。
    竟然能穿透如此強大的封印，隱約觸及到那被囚禁了無數歲月的存在的一絲意念。
    上次隻是感受到有封印，這次卻直接觸及到裏麵的東西。
    這究竟是福是禍？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才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王座。
    夜色依舊濃重，地底的秘密如同蟄伏的巨獸，在無人知曉的黑暗深處，似乎因為一縷意外闖入的光，而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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