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婭來訪帶來的漣漪尚未完全平息，魔淵城便迎來了另一批不速之客。
    璃瑩的康複進度穩步推進。她已經能頗為順暢地在自己的小窩裏踱步，甚至嚐試小幅度的振翅，雖然離真正翱翔還差得遠，但至少翅膀肌肉不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抗議般抽痛。
    阿爾特斯依舊坐在他的位置上，大部分時間沉默如山。
    隻是璃瑩隱約覺得，自西婭離開後，他周身的氣息似乎更冷硬了些，偶爾凝視虛空時，眼底會掠過一絲極淡的、連她都難以察覺的陰鬱。
    這天上午，喀戎準時送來血髓乳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恭敬稟報。
    “陛下，卡多雷王國使節團已抵達迎賓館，使團團長是他們的財政大臣，霍拉斯·金穗男爵，他們請求在下午覲見，呈交國書並商討邊境貿易事宜。”
    阿爾特斯喂璃瑩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直到她喝完那小半碗的量，才用絲巾擦了擦手，語氣淡漠。
    “嗯，按流程安排。”
    “是。”喀戎應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壓低了些。
    “暗眼確認，使團中混入的共有兩人，一明一暗。明處的那個偽裝成書記官，實力中等，暗處的那個偽裝成護衛隊長，實力較為強勁。”
    阿爾特斯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仿佛聽到的隻是兩隻蒼蠅飛了進來。
    “盯緊點，讓他們看，讓他們聽，但……”
    他頓了頓，指尖一縷暗影能量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他座椅的扶手。
    “若有任何不該有的動作，你知道該怎麽做。”
    “屬下明白。”
    喀戎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躬身退下。
    寢宮內恢複了安靜，但璃瑩心思卻飄了出去，萬一被那些高層發現，會不會想辦法又來煩我？
    “在擔心？”阿爾特斯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沉默。
    璃瑩用爪子沾了點水，她現在已經學會了如何寫字。
    ——他們，會發現我嗎？
    阿爾特斯看著那行字，沒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緩步走到龍窩邊。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將璃瑩籠罩其中。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自信。
    “你的擔憂是多餘的，好好恢複就行。”
    璃瑩點頭。
    【行，你牛逼你說了算】
    下午，當喀戎再次前來，稟報使節團已在殿外等候。
    阿爾特斯甚至沒有離開寢宮去往正式接見外使的王座廳。
    他隻是揮了揮手，寢宮一側的牆壁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顯露出外麵宏偉殿堂的清晰景象——顯然是一種極其高明的遠程投影或觀測魔法。
    璃瑩能看到，裝飾著骸骨與暗影水晶的宏偉殿堂中，王座空懸，下方，一群穿著華麗人類服飾、但與魔界環境格格不入的使者們正惴惴不安地站立著。
    為首的是一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金絲眼鏡、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財政大臣霍拉斯男爵。
    他臉上堆著謙卑而惶恐的笑容，不斷用手帕擦拭著額角的冷汗。
    而在使團成員中，璃瑩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站在霍拉斯側後方的“書記官”。
    他穿著樸素的灰色長袍，麵容普通，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清澈銳利，看似不經意地掃視著大殿的每一個角落，指尖有微不可查的聖光符文一閃而逝。
    另一個穿著護衛盔甲、氣息沉穩內斂的高大男人，則如同雕塑般站在隊伍末尾，眼神低垂，但璃瑩能感覺到，有一股隱晦的感知力正如同水銀瀉地般，悄然探索著周圍的環境。
    【...有點明顯了吧，連我都看出來這倆貨有問題】
    喀戎作為魔王的代表，再帶上幾個文官一起接待了使團。
    雙方開始了冗長而枯燥的外交辭令和貿易條款討論。
    霍拉斯男爵極力表現出友好與合作的態度，不斷強調卡多雷王國對和平與貿易的渴望。
    璃瑩聽得昏昏欲睡，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兩貨身上。
    她能感覺到，那個護衛隊長的感知力幾次掃過阿爾特斯寢宮的方向。
    阿爾特斯坐在寢宮內，漫不經心地看著牆上的投影，指尖把玩著一顆純粹的暗影能量結晶，仿佛外麵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就在這時，或許是長時間一無所獲讓那名偽裝成書記官的淨痕者有些焦躁，他趁著霍拉斯男爵與喀戎討論一個關稅細節時，袖中滑落一顆隻有米粒大小、幾乎透明的晶石。
    那晶石落地的瞬間，便無聲地碎裂，一股極其微弱的探測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幾乎在晶石碎裂的同一時間，那名一直低垂著眼的護衛隊長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阿爾特斯寢宮的方向。
    他感應到了！雖然被暗影屏障阻擋，無法確定具體是什麽，但那瞬間反饋回來的、與魔界死寂黑暗截然不同的、充滿生機的純粹光明的氣息，絕對錯不了。
    霍拉斯男爵和喀戎的對話戛然而止，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他的小動作沒有瞞過喀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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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戎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而寢宮內，阿爾特斯把玩能量結晶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緩緩抬起頭，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對外麵的使者們，投射去了真正的目光。
    那目光，冰冷，死寂，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看來……”
    阿爾特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寢宮內外，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
    “有人，不想活著完成這次友好訪問了。”
    見被發現，那名“書記官”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而那名護衛隊長則猛地踏前一步，身上爆發出強烈的聖光，試圖抵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怖威壓，他開口辯解。
    “等等...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阿爾特斯，隻是對著投影的方向，輕輕屈指一彈。
    他指尖那顆暗影能量結晶瞬間消失。
    下一刻，外界的大殿中，那名剛剛爆發出聖光的護衛隊長，連同他身邊那名臉色慘白的“書記官”，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碾過，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一聲，便“噗”地一聲，化作了兩團彌漫的血霧，瞬間被充斥大殿的黑暗魔力蒸發得幹幹淨淨，連一點殘渣都未曾留下。
    男爵和剩下的使團成員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哆哆嗦嗦，連話都說不出來。
    喀戎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阿爾特斯收回目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重新拿起一份能量文書，語氣恢複了一貫的淡漠。
    “剩下的，處理幹淨。”
    “是。”喀戎應聲。
    牆上的投影消散，寢宮恢複了之前的寧靜。
    璃瑩看著這一切，內心感慨。
    【哇哦，安全感爆棚誒】
    她看向阿爾特斯，他依舊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阿爾特斯似乎感應到她的視線，抬眼看了過來。
    璃瑩與他對視著，阿爾特斯與她對視片刻。
    “看樣子你已經習慣了，外麵的世界不好過吧。”
    璃瑩沉默地趴了回去。
    【那可不...在這樣的世界混，能不習慣嗎】
    她之前在外麵也遇到過不得已必須殺人的情況，但大多數她還是不殺的，能不殺就不殺，給他們弄個半殘，不能作惡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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