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華麗登場的精神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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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製服隸屬於都市監護行政執法局,其職能涵蓋市容環衛、城鄉規劃、市政公用、環境保護等領域的處罰權,並能夠行使檢查和強製權。
    陳安對於藍製服的印象有兩種,一種來自2015年前,一種來自2021年以後。
    2015年前的印象,由於做人的時間還不長,基本沒有和藍製服接觸過,主要的印象來源是作為金身神像時的道聽途說。
    其中的信息來源有一部分便是何蓉。
    當年何蓉在金身神像麵前祈願,用丈夫的命換到了兒子的健康以後,她出於感恩和還願的心理,時不時地就會來雲麓宮西北偏殿上香祭拜。
    能夠實現她畢生最大心願的神像,自然也是她最為信賴和心理倚重的對象,於是她也會在祭拜時說一些心裏話,一些有的沒的,自己遇到的不平和憤怒卻又不適合去別的地方宣泄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藍製服,在那時候何蓉的口中,這幾乎是一個橫行霸道、毫無人性的職業,專門欺淩弱勢群體——何蓉作為被針對的對象,當時的情緒也許有些誇大,但也足以反應了一些問題。
    讓金身神像非常欣賞的是,何蓉明明知道金身神像很靈驗,但是她卻沒有再向它作任何祈願,因為她認為它對自己的恩賜已經足夠多了,再來祈願就有些不知輕重和貪婪。
    這樣的人說的話,陳安即便不會全信,但至少也會信八九分以上,所以他的這個職業群體的印象也不好。
    待到2021年以後,藍製服竟然突然好像成為了弱勢群體——他們朝著占道經營的小販下跪,他們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祈求老頭老太太們配合工作,他們滿臉堆笑……反正很多報道上是這樣的。
    不管真實情況如何,但既然在試圖扭轉大眾的刻板印象,而網絡上對其聲討的音量也在下降,那說明還是有所改進的。
    “我占道經營?扣留我七天?罰款兩千?”王瀌瀌目瞪口呆的樣子,像極了她那個被砸扁的史萊姆玩偶的表情。
    她也如遭重擊,如果她的情緒可以具象化,那大概也是如同史萊姆一般的一灘了。
    剛剛喊住兩人的微胖藍製服看到小女孩驚詫的表情,微微有些滿意,這就是工作過程中的成就感和愉悅來源之一。
    若隻是公事公辦,照章辦事,對方即便規規矩矩的,又有什麽意思?男人麵對漂亮的女孩子,難免有點想要展現自己的能力或者權力,進而操控對方的情緒。
    其實這也是一種普遍的心理,許多男人不都喜歡講笑話來逗美女笑嗎?這也是試圖影響別人的情緒進而讓自己獲得愉悅啊。
    陳安看了一眼微胖藍製服,好心提醒道:“請出示證件,你若不出示證件,我們是有權不理會你的,聽話。”
    聽話?
    微胖藍製服頓時胸口一滯,這個詞瞬間讓他剛剛展現出來的氣勢全無,搞得這威嚴而充滿壓製力的行動,跟鬧完似的。
    可是他也聽出來了,對方真的懂這裏邊的道道,他若不出示,對方真有可能直接走人,甚至事後投訴。
    他若出示,到好像就真的是“聽話”,顯得乖巧,這讓他怎麽下得了台?
    一時間微胖藍製服僵在那裏,何曾想過對方隻用了兩個字,就直接把他架住了。
    王瀌瀌已經從驚詫中回過神來,既然陳安說話了,她也就不打算喊人過來處理了,乖巧地挽住陳安的手臂,臉頰在他的袖子上蹭來蹭去,一邊思考著這麽多娃娃要不要找個地方真的擺攤,又或者拿到雲麓宮放在原來陳安坐的位置上免得空蕩蕩之類的問題。
    微胖藍製服回頭看了一眼三個同事,那三人卻是在旁邊憋笑——原本一行人看到了小女孩在那裏賣了幾個玩偶,也不可能真的執行,但是這微胖藍製服看王瀌瀌實在漂亮兼且可愛,想要來招惹一下,就算沒有什麽好處占,也沒有壞處不是?
    看到三個同事都在憋笑,沒有為自己解圍的意思,微胖藍製服惱羞成怒,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證件:“看清楚了啊,看清楚了啊,現在你還理不理?”
    陳安看了看證件,名字倒是起得很好,藍建華——藍這個姓氏隻占漢族人口的百分之零點零二,但卻是佘族第一大姓,壯族十大姓氏之一,這個姓氏的人主要集中在廣西、廣東和福建,湘南卻是相當少見。
    “那我考考你,你知道你這個職業的起源嗎?”陳安好整以暇地問道。
    藍建華怒道:“輪得到你考我?”
    原本隻是玩笑,對方若是乖巧聽話,老老實實地挨訓幾句,藍建華原本也沒有打算真的罰款扣東西,現在若是不計較,他這個身份的威嚴還要不要了?
    陳安說到,“我相信你不知道,但是我也相信你求知若渴。秦漢時期,民間就有黎明起,灑掃庭院的習慣,秦朝有法律:棄灰於道者刑。既然會刑罰,那當然就會有監察者和執行者,這就是你們這個職業的起源了。”
    藍建華很不耐煩地說道:“別跟我東拉西扯的,你以為這樣就不用交罰款了嗎?”
    他說完,感覺有些不對,連忙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原本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三個同事竟然已經站在了他身後。
    可是他們也不像來給自己撐場麵的,而是在看著陳安。
    嗯?
    他們怎麽好像在期待陳安講下去?
    嬲!搞什麽啊!
    陳安猜對了,大家果然是求知若渴的,他接著說道:“緊接著到了漢代,幾百年重農抑商,市場經濟凋零,監管職業就更不用說了——行業都沒有了,還監管什麽?到了唐代,便有了專門的集市,設置了市令官,實行嚴格的坊市製度——”
    他說著輕咳了一聲,抬手拍了拍藍建華的肩膀,藍建華隻覺得氣血上湧,這小小的一個高中生,似乎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正想訓人,卻被身後的同事拉了一把,示意藍建華別搗亂。
    藍建華隻覺得眼暈,這些人平常在單位就不怎麽和他合拍,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麽把他和他們安排在一起!
    陳安繼續科普:“這時候就有了司市,監察商品價格、巡查店鋪看商家是否守規矩,嚴格限製擺攤區域以免影響市容市貌和交通,是不是和你們的職責已經相當接近了?等到了宋朝,出現了街道司,而在明清時期……”
    陳安侃侃而談講完,這才又拍了拍藍建華的肩膀,“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藍建華被幾個同事拉著聽完了陳安從秦漢講到明清,民國和建國以後的城市管理工作的發展和曆史,早已經不耐煩了,當下就暴跳如雷:“你幾個意思啊?你現在是妨礙執法,妨礙公務!”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既然對你們的職業曆史都那麽清楚,又怎麽會對你們的現狀毫無了解呢?首先,根據《城市管理輕微違法違規行為免罰清單》,我們屬於首違不罰的決定——更何況你信不信我先認罰形成記錄事實再投訴,還發到網上,你看最後是你認慫還是我認慫?”
    陳安說著,伸手捏住藍建華的臉頰用力甩了一下,然後又在他的製服上擦了擦,豬嬲滴,都是油。
    藍建華頓時僵在了那裏,他最近每次給女朋友打電話,她不是在健身就是在跑步,讓他疑心重重又不敢細問更不敢提分手,心情煩躁得很,於是才準備耍一下威風,順便逗弄一下這個漂亮的少女——這麽漂亮的女孩子都在自己麵前乖乖地挨罰,女朋友那種姿色,還不應該老實跪下張口賠禮討好?
    結果哪裏想到碰到這種硬茬,他倒是不想忍耐對方那種輕浮蔑視的羞辱,但是真的硬剛到底,最後對自己好像沒有任何好處,如果鬧大了,他這份工作未必保得住——他這個外形外貌條件,能夠找到女朋友,還不就是因為這份工作嗎?
    想到這裏,藍建華臉頰憋得通紅,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話來,提著拳頭轉身就跑,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至於嗎?至於這麽欺負人嗎?至於這麽羞辱他嗎?
    “喂——你好厲害啊。”
    藍建華跑到單位的車後麵,這才開始調整情緒,卻看到一個精神小妹站在自己麵前。
    精神小妹十八九歲年紀,頭發做了挑染,身材高挑略顯清瘦,卻也是前凸後翹,在寒意漸濃的春日黃昏,依然穿著短裙,倔強地露出兩條纖細的長腿和製服皮鞋。
    她上身倒是裹得嚴嚴實實,藍建華打量著,不由得暗自揣測,難道否極泰來,有送上門的豔遇?
    他在日常工作中,接觸過很多精神小妹——她們常常失去意識,像死魚一樣出現在路邊,藍製服看到了也會處理一下。
    他很清楚,這種精神小妹主動搭話,要麽是沒錢吃飯了,要麽就是想要拿身體換取些什麽,眼前這個實在——太可以了啊!
    “我?厲害嗎?”藍建華頓時恢複了幾分氣勢,淡淡地說道,“都是工作而已。”
    “你看看這個女孩子——”
    精神小妹掏出了她的蘋果手機,找到了一張照片,“是不是剛才在賣娃娃的女孩子?”
    原來是認識?聽說精神小妹認識的也是精神小妹,藍建華頓時精神一振,連連點頭,“確實是一個人!”
    “好的,那你再看看旁邊這個男的。”
    “咦,怎麽有點眼熟?”
    “仔細看看。”
    “越來越眼熟……咦,怎麽那麽像王書記?”藍建華大驚失色。
    “沒錯,這就是王書記和他的親侄女,他的弟弟死得早,留下了這麽一個女兒,要是他聽說有人欺負她這個侄女……”精神小妹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捂著小腹誇張地笑了起來,“所以我說……你真的很厲害……他媽的我今天隻是罵了她一句鄉裏別,回去說了一下,都被媽媽罵得要死……”
    藍建華隻覺得頭暈目眩,原來自己不是否極泰來,而是遇到喪門星了,他有些呼吸艱難地看著精神小妹,“你你你又怎麽知道……啊,你還有她和王書記的照片,你又是誰?”
    “哦,我是王書記的小女兒,我叫曹英愛,我為什麽姓曹?因為我跟我媽姓,大概是我生下來,就知道我是會闖禍的料子,所以幹脆別姓王,免得影響到了他的仕途?”曹英愛懶洋洋地說道。
    她忽然聞到了一股尿騷味,連忙驚恐地退後了幾步,一看原來藍建華竟然被嚇得尿了褲子——曹英愛不禁哈哈大笑,還是體製裏的人有趣,要是普通市民心中多半會想多大點事啊!根本給不了曹英愛這樣的喜劇效果,那就不好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