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慕容明璋低低地應了一聲，眼中暖意更濃。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意識到此地並非敘天倫之所，便溫聲問道，“阿梧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是想找陛下嗎？”
    他巧妙地用了“陛下”而非“父皇”，恪守著臣子的本分。
    鳳傾羽用力地點點頭，小嘴一癟，似乎有點委屈，“爹爹，阿梧找不見了。”
    她指的是父皇在禦座上，她剛才沒看到。
    “好，” 慕容明璋站起身，但依舊微微彎著腰，牽著小外孫女的手，“外公帶我們尊貴的公主殿下去找陛下，好不好？”
    他刻意強調了“公主殿下”和“陛下”，既是提醒小公主朝堂的規矩，也是在向周圍表明，他此舉是引公主覲見君王，而非私情。
    隻能說，不愧是禦史中丞！
    “好~” 鳳傾羽甜甜地應著，乖乖地被外公牽著，邁著小步子，一步一步，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朝著禦階的方向走去。
    慕容明璋的步伐放得極慢，配合著小公主的節奏，那深青色的官袍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每一步都走得沉穩而莊重。
    他何嚐不想將這小粉團子抱在懷裏？
    但這裏是乾元殿，是議政重地！
    他身為禦史中丞，執掌風紀，更要以身作則！
    方才的蹲身牽手已是極限，若再當眾抱起公主，便是對君威、對朝綱的極大僭越，必會授人以柄，給女兒慕容昭懿和小外孫女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必須克製。
    走至禦階之下，距離那象征著至高皇權的棲梧台僅剩幾步之遙。
    鳳臨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翻湧的父愛與對老丈人這份謹慎的無奈，他起身，快步從禦階上走了下來。
    “陛下。”
    慕容明璋見鳳臨霄走近，立刻鬆開牽著鳳傾羽的手，後退半步，對著帝王深深一揖，姿態恭謹標準，聲音平穩無波。
    鳳臨霄連忙上前一步，雙手虛扶住慕容明璋的手臂，語氣帶著真切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埋怨，“嶽丈！您這是做甚！快快請起！”
    他直接用了“嶽丈”這個充滿親情的稱呼。
    慕容明璋卻並未順勢起身，反而將腰彎得更低了些，聲音清晰而堅定地響起，足以讓近處的大臣們聽清。
    “陛下，慎言！陛下是君，微臣是臣，君臣之禮不可廢！朝堂之上，更不敢有絲毫僭越！請陛下以國體為重！”
    這番話擲地有聲，將他禦史中丞的立場擺得無比端正。
    底下離得近的幾位大臣，如戶部侍郎趙懷瑾等人，聽到慕容明璋這番義正言辭的話，再聯想到他方才對公主那副慈愛外溢、甚至不惜蹲身牽手的模樣，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他們心中暗道：好一個鐵麵無私、恪守禮法的慕容中丞！您老這“不敢僭越”的雙重標準，未免也太明顯了些！對著小公主就是“歪公”、“外公帶你去”，對著陛下就立刻變成“君臣之禮不可廢”？這變臉的速度，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鳳臨霄看著眼前這個固執的老丈人，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重。
    他知道慕容明璋此舉並非做作，而是根植於骨髓的世家風骨與對規則的敬畏，更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著阿梧，避免她因帝王的過度寵愛而招致非議。
    這種固執，他早已領教多年，也習慣了。
    他隻得收回手，無奈地笑了笑，那笑容裏包含著隻有翁婿二人才懂的複雜意味。
    隨即，他不再理會老丈人那套君臣說辭，直接彎腰，一把將正仰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外公和父皇“打啞謎”的鳳傾羽抱了起來，舉得高高的。
    “阿梧，想父皇了？” 鳳臨霄的聲音瞬間變得溫柔似水，哪裏還有半分帝王的威嚴。
    “想！阿梧想父皇！”
    鳳傾羽摟住父皇的脖子，咯咯笑著，小臉蹭著鳳臨霄的臉頰，早把找不見父皇的小委屈拋到了九霄雲外。
    慕容明璋此時才直起身，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剛才那個溫情脈脈的外公從未存在過，又變回了那位冷硬刻板的禦史台長官。
    隻是他低垂的眼瞼下，目光掃過被帝王抱在懷中、笑得無憂無慮的小外孫女時，那深處一閃而過的柔和，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溫度。
    而朝堂的議事，也在這短暫的、充滿人情味的插曲後，重新回歸了正軌。
    “諸位愛卿，可還有什麽想說的？”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剛慕容丞相說的已經夠明確了，他們要是再說什麽反對的話，那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鳳傾羽乖乖地坐在自己爹爹的懷裏，一雙眼睛好奇地向下看去，發現現在最前麵的不是自己舅舅嘛！
    “好，既然如此，朕……”
    “舅舅！”
    鳳臨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軟乎乎的“舅舅”打斷。
    他低頭看著懷裏雙眼冒光看著慕容清辭的奶娃娃，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小丫頭，倒是格外地黏慕容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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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清辭笑著看向鳳傾羽，微微點點頭，這個時候，他不好表現的太過，畢竟還是在朝堂。
    就在這時！
    “報——！！八百裏加急！北境大捷！！”
    一個風塵仆仆卻聲音洪亮、充滿狂喜的傳令兵，幾乎是撞開殿門衝了進來，撲通跪地，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
    “啟稟陛下！定襄郡守將衛將軍衛燼）依陛下前旨，率精兵於黑風穀設伏！成功截獲北狄一支精銳運糧隊，並偽裝其身份！趁夜突襲了赫連猙囤積於野狼坡的先鋒大營！焚其糧草輜重無數，斬殺狄將‘血狼’拓跋隼以下千餘人！北狄先鋒軍潰敗百裏！衛燼將軍正乘勝追擊殘敵！”
    捷報！而且是利用“堅壁清野”和“示弱”策略後取得的、針對敵軍要害的精準打擊大捷！
    這簡直完美印證了慕容清辭剛剛提出的“精準反擊、雷霆立威”之策！
    “好！！”
    “衛將軍神勇！！”
    殿內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武將們激動得臉色通紅，文臣們也撫掌讚歎。
    漁陽柳樹屯小勝是守，野狼坡大捷是攻！這一守一攻，徹底粉碎了赫連猙的試探氣焰！
    鳳臨霄猛地從禦座上站起，臉上是狂喜與振奮！
    他先看了一眼激動稟報的傳令兵，又看了一眼殿內因捷報和異象而沸騰的群臣，最後，那充滿驕傲與自豪的目光，牢牢鎖定了在自己懷中傻樂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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