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隻是……隻是……”
    鳳傾羽嘟著小嘴，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詞，急得小臉通紅，“……不喜歡坐著！想玩！想和花花玩！想和小兔子玩！”
    這才是核心。
    她抗拒的不是字本身，而是“識字”所代表的束縛、規矩和可能失去的自由玩耍時間。
    鳳宸禦明白了。
    他看著妹妹那雙澄澈得毫無雜質的眼睛，裏麵盛滿了對自由奔跑的向往和對未知“學習”的天然抵觸。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鳳傾羽偶爾吸鼻子的細微聲響。
    終於，鳳宸禦再次開口，聲音平穩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信服的魔力，“阿梧想不想知道，大哥是怎麽認識那些字的？”
    鳳傾羽好奇地睜大了眼睛，暫時忘記了委屈，下意識地點了點小腦袋。
    “大哥也不是一開始就認識它們的。”鳳宸禦的聲音放得更緩，像在講述一個秘密，“它們就像一隻隻小飛鳥，藏在一本本厚厚的書裏，也藏在禦花園的花瓣上，藏在母後宮裏的畫上，甚至藏在阿梧最喜歡的糖糕名字裏。”
    鳳傾羽聽得有些入神，連小嘴都忘了撅。
    “最開始，大哥也覺得它們像一群調皮的、看不懂的小蟲子。”
    鳳宸禦微微停頓，看到妹妹眼中閃過一絲“原來大哥也這樣覺得”的認同感，才繼續道，“但後來，父皇和太傅教大哥，一個一個去認識它們，就像認識阿梧宮裏新來的小宮女一樣。先認識它的名字，記住它的樣子，慢慢地，就知道它是什麽意思了。”
    他伸出手指，虛虛地在空中畫了一個簡單的圖案，像是“一”，又像一朵小花的花瓣。
    “比如這個，它叫‘一’，就像一根小樹枝，也像阿梧手裏拿的一顆糖。認識了它，下次阿梧想吃一顆糖的時候，看到這個字，就知道是‘一’。”
    鳳傾羽的視線跟著大哥的手指移動，小臉上抗拒的神色明顯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懵懂的好奇。
    “阿梧這麽聰明，”鳳宸禦看著她，語氣裏帶著一種篤定的讚許，“認識它們，一點都不難。而且，認識了它們，阿梧就能看懂母後給你講的故事書上畫了什麽，就能知道父皇給你的小兔子取了個什麽好聽的名字，還能自己看懂禦膳房送來的點心單子，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他拋出了一個極具誘惑力的果實。
    點心單子！
    鳳傾羽烏溜溜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像落入了星辰。
    鳳宸禦捕捉到了這一閃而過的亮光，唇角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今天，大哥下學之後帶阿梧去禦花園玩，好不好？我們一邊看花，一邊……找找看那些藏起來的小飛鳥？就像捉迷藏一樣，隻找一個，就一個。找到了，阿梧就認識一個新朋友，然後我們繼續玩，好嗎？”
    他沒有說“識字”，而是說“找小飛鳥”、“認識新朋友”、“捉迷藏”。
    每一個詞都精準地擊中了小孩子的興趣點，將“學習”巧妙地包裝成了她最喜歡的“遊戲”。
    鳳傾羽看看溫柔含笑的母後，看看雖然板著臉但眼神明顯柔和的父皇，最後目光落回大哥那雙沉靜卻充滿安撫力量的眼睛上。
    她的小腦袋裏進行著激烈的鬥爭：是可怕的“識字” 還去和大哥一起在花園裏玩捉迷藏呢？
    終於，對大哥的信任和對遊戲的向往戰勝了那模糊的恐懼。
    她猶猶豫豫地伸出小手，怯生生地抓住了鳳宸禦蟒袍寬大的袖口，小奶音帶著點殘留的委屈，卻不再抗拒，“……那……那好吧……就一個……哦不，就半個……？”
    她試圖討價還價，伸出短短的小拇指比劃著。
    慕容昭懿和鳳臨霄忍俊不禁。
    鳳宸禦眼底的笑意終於清晰地浮現出來，如同冰雪初融後映出的暖陽。
    他輕輕握住妹妹軟乎乎的小手，鄭重其事地點頭，“嗯，聽阿梧的，就半個。”
    他配合著她幼稚的計量單位。
    他直起身，對帝後道，“父皇，母後，兒臣先去書院了，下學過來帶阿梧去禦花園。”
    慕容昭懿欣慰地點點頭，柔聲道，“去吧，仔細點自己的身子，別太累了。”
    鳳臨霄看著長子那超越年齡的沉穩可靠，再看看被長子三言兩語就哄得破涕為笑、甚至願意去“認識新朋友”的小女兒，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暖流。
    他揮揮手，“去吧去吧，下午玩的時候仔細看著點她。”
    小丫頭要是玩起來，野的很！
    “兒臣遵命。”
    鳳宸禦躬身一禮。
    下午鳳宸禦下學之後，便來接小丫頭。慕容昭懿和鳳宸禦囑咐了一番後，讓他們去玩了。
    鳳宸禦牽著那隻小小的、信任地依偎著他的小手，轉身向殿外走去。
    玄青色的挺拔身影與粉團子般的小身影形成鮮明對比，卻又無比和諧。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在光潔的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一大一小，走向殿外明媚的花園。
    慕容昭懿看著孩子們消失在門口，才收回目光，嗔怪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帝王，“陛下，您這擋箭牌，當得可不夠稱職啊。”
    鳳臨霄摸了摸鼻子，難得地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低聲道，“咳……在阿梧麵前，偶爾輸一次，也無妨。”
    他看著門口的方向，眼神深邃，“禦兒……很好。”
    這句簡單的評價，包含了太多身為帝王和父親的欣慰與期許。
    坤寧宮內，暖意融融，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小女孩委屈的抽噎聲，但更多的，是被親情和智慧化解開的溫馨暖流。
    但是，沒一會兒，這份寧靜便被某人的喊叫聲打破。
    “什麽！？！阿梧被大哥帶走了！”
    鳳雲舟好不容易完成夫子布置的作業，從學院飛奔回來找阿梧，卻得到了這個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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