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涯子微微頷首，步履從容地走上禦階。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混亂的殿內和那些驚恐不安的賓客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今日之事，於公主不利，於天啟國威有損，不可外傳。”
    他清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言罷，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枚非金非玉、刻滿玄奧星辰圖案的環佩自他掌心懸浮而起，散發出柔和而浩渺的銀輝，如同捧起了一輪微縮的明月。
    殿內所有人都被那銀輝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
    雲涯子口中念念有詞，是古老而晦澀的音節。
    那環佩上的星辰仿佛活了過來，開始緩緩流轉。
    銀輝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溫柔地籠罩了整個紫宸殿，滲透進每一個角落，也拂過每一個人的身體和靈魂。
    在這銀輝的照耀下，所有人臉上的驚恐、疑惑、震撼……所有關於驚馬衝殿、關於小公主身上爆發駭人力量的記憶，都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褪色、重組……
    在他們的認知裏，那匹受驚的馬隻是在殿外掙脫了束縛，引發了短暫的騷動和巨響，很快就被英勇的侍衛製服了。
    而小公主鳳傾羽，則是因為巨大的聲響受到了驚嚇，啼哭不止，以至於突發高熱，昏厥了過去。
    帝後愛女心切，因此宴會提前結束。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被悄然抹平，邏輯被悄然修正。
    銀輝持續了約莫十息的時間，然後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收斂回環佩之中。
    環佩落下，被雲涯子收回袖中。
    殿內，氣氛詭異般地“緩和”了下來。
    大臣們麵麵相覷，似乎有些茫然，隻記得公主受了驚嚇昏倒，紛紛露出關切的神情。
    女眷們則開始擔憂地議論著小公主的身體。
    禁軍們依舊守衛著，但眼神中的驚疑不定已經消失，隻剩下執行任務的嚴肅。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能量爆發的恐怖一幕，從未發生過。
    除了帝後二人還有鳳宸禦、鳳雲舟兩兄弟，他們四人是和鳳傾羽有著直接血緣關係的。
    “公主已無大礙，隻是受驚力竭，需要好生休養。”
    雲涯子收回手，對帝後道，他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些，“今日驚嚇過度，需絕對靜養，萬不可再受打擾。”
    帝後看著懷中安然睡去的女兒，長長鬆了口氣，對國師充滿了感激。
    很快，太醫趕來，為皇後查看了傷勢，為公主診了脈。
    在一片“恭送陛下、娘娘，願公主早日鳳體安康”的聲音中，帝後抱著鳳傾羽，在心腹侍衛和宮人的嚴密護衛下，起駕回坤寧宮。
    一場盛大的千秋宴，就以公主“突發急病”的方式倉促落幕。
    坤寧宮
    鳳傾羽在柔軟舒適的鳳榻上悠悠轉醒。她睡了很久，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像是跑了好久好久，腦子裏也有些暈乎乎的，隻隱約記得生辰宴上好像有很大的響聲，然後她就很害怕，後麵的事情就記不太清了。
    “阿梧醒了？”慕容昭懿一直守在床邊，見女兒睜開眼睛，連忙溫柔地撫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她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
    她這一覺，睡了三天！
    “娘親……”鳳傾羽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她依賴地蹭了蹭母親的手。
    這時，宮人輕聲稟報：“娘娘，國師求見，說是來探望公主殿下。”
    慕容昭懿有些意外，但還是立刻宣見。
    雲涯子緩步走入寢殿，依舊是那副清冷出塵的模樣。
    他先是對皇後微微頷首，然後目光便落在床榻上那個剛剛醒來、還有些懵懂的小公主身上。
    “公主殿下可感覺好些了？”他的聲音平和，聽不出太多情緒。
    鳳傾羽對這個白發好看但有點冷冰冰的叔叔有點印象，好像是叫國師？
    她乖乖地點點頭：“嗯，阿梧不難受了。”
    雲涯子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深邃的墨瞳仿佛能看進人的靈魂深處。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鄭重：“公主殿下，你體內蘊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力量。此次病倒，並非尋常驚嚇，而是這股力量初次蘇醒所致。”
    慕容昭懿心中一緊，雖然記憶被模糊處理，但國師此刻的話還是觸動了她心底那絲不安。
    鳳傾羽眨巴著大眼睛，似懂非懂：“力量？阿梧……有力氣？”
    她想起了自己好像不小心把哥哥撞疼過。
    雲涯子微微搖頭：“非是尋常氣力。而是一種……更為浩瀚，卻也更為危險的力量。若無人引導，它可能會在你情緒激動時失控，傷及自身，也傷及他人。”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專注，“你……可願掌控它？”
    鳳傾羽的小臉上露出了困惑和一絲害怕：“會……會傷到父皇和娘親嗎？傷到哥哥嗎？”
    “若失控，便會。”雲涯子的回答直接而冷靜。
    小公主立刻用力搖頭，小臉上寫滿了堅定：“不要！阿梧不要傷到父皇娘親！不要傷到哥哥！”
    “那麽，”雲涯子看著她，緩緩道，“你可願拜貧道為師？讓本座教你如何認識、引導、掌控這份力量，讓它為你所用，而非為你所累。”
    拜師？鳳傾羽對這個詞有些陌生。她看看母後，慕容昭懿眼中雖然有著複雜的情緒，但還是對她鼓勵地點了點頭。
    她又看向國師，這個大人雖然冷冷的，但是好像很厲害，上次也是他讓自己舒服起來的……而且，學會了控製力量，就不會傷到親人了……
    她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然後很是鄭重地、用還帶著奶音的聲音，清晰地說道：
    “阿梧願意！鍋師，阿梧拜你為師！你要教阿梧，變得厲害，保護父皇和娘親，保護哥哥！”
    孩童的話語天真而赤誠，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孩童的話語天真而赤誠，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雲涯子看著她清澈無比、不含雜質的眼睛，聽著她那稚嫩卻堅定的承諾，那雙萬年冰封般的墨瞳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極其輕微地融化了一角。
    他緩緩點頭：“好。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座的唯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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