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其他幾人更是驚訝地交換著眼色。
    長公主殿下？她怎麽會在此地？
    君墨璃見身份被點破，隻得硬著頭皮承認，微微頷首：“正是公主殿下。殿下是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這詭異的局麵。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躲在他身後的鳳傾羽，在最初的認生過後，見這些哥哥們雖然驚訝但似乎沒有惡意，她那與生俱來的、被皇宮上下寵出來的活潑勁兒又悄悄冒了頭。
    她從君墨璃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幾個穿著藍色學子服的少年，軟軟糯糯地主動開口了，甚至還學著大人的樣子，試圖自我介紹：“你們好呀，我是阿梧。”
    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秘密行動”。
    幾位少年見小公主不但不怕生，反而主動打招呼，連忙受寵若驚地躬身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鳳傾羽見他們對自己行禮，覺得很好玩，小臉上露出了笑容，剛才那點怯意徹底飛走了，“免禮哇，免禮哇。”
    她甚至往前挪了一小步，開始發揮她強大的“社交能力”：
    “哥哥們，你們也是來找我二哥玩的嗎？”她歪著頭問，邏輯十分簡單直接——來書院的都是找哥哥玩的。
    一位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回殿下，我等是來上課的。”
    “上課？”鳳傾羽眨眨眼，“上什麽課？是吃點心課嗎？還是聽故事課？阿梧在丁班，夫子會講孫悟空打妖怪的故事哦！”她完全無法理解乙班學的經史子集和策論。
    幾位少年聞言忍俊不禁，又覺得失禮，趕緊憋住笑。
    禮部尚書家的公子忍著笑意答道：“回殿下，我們……學的是文章策論，並非點心課。”
    “側輪？”鳳傾羽的小眉頭困惑地皺了起來，“是馬車那個側輪嗎？它為什麽會了？它跑掉了嗎？”
    她成功地把“策論”聽岔了。
    “噗——”這下終於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捂住嘴。
    君墨璃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試圖插話解釋，卻根本插不進小公主旺盛的“聊天”欲望裏。
    另一個少年見小公主如此有趣，大著膽子逗她：“殿下，策論不是車輪，是考試做官要用的學問。”
    “做官？”鳳傾羽更困惑了，“像父皇那樣嗎？父皇桌子上有好——多好多的紙，一點都不好玩。哥哥你們也要變成那樣的紙嗎？好辛苦哦！”
    她的小臉皺成一團，充滿了同情。
    學子們被這天馬行空、童言童語卻莫名戳中笑點的對話逗得肩膀直抖，又不敢放肆大笑，憋得十分辛苦。
    就連一向沉穩的君墨璃，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周圍原本有些緊張尷尬的氣氛，竟然被鳳傾羽這一通驢唇不對馬嘴的“閑聊”給弄得輕鬆活躍起來。
    越來越多的學生被這邊歡快的氣氛吸引，好奇地圍過來，想看看是什麽讓幾位同窗笑得如此古怪。
    鳳傾羽見人越來越多，一點也不怵，反而更來勁了，開始主動“關心”起大家：
    “哥哥，你頭上為什麽冒煙了？”這是問一位練完武的學子，身上冒的熱氣。
    “你的書卷好厚呀，能當枕頭睡覺嗎？”
    “你們走路都要拿著棍子嗎？會不會戳到自己？”小丫頭太矮了，把毛筆看成棍子了。
    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天真爛漫，腦洞清奇，把一群半大少年問得啞口無言又樂不可支，七嘴八舌地、用盡可能簡單的方式回答著她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場麵一時變得異常“熱鬧”。
    君墨璃看著被圍在中間、仿佛成了乙班臨時“團寵”、還在那煞有介事地跟人討論“棍子好不好吃”的小公主，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局麵看似和諧，實則更危險了！
    圍觀的人越多，公主獨自在此的消息傳得越快！
    他正焦急地想再次勸說鳳傾羽離開，一個如同炸雷般的怒吼聲由遠及近，帶著無比的焦急和怒氣猛地傳來：
    “都圍在這兒幹什麽？！閃開！”
    人群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分開，隻見鳳雲舟滿頭大汗、一身短打勁裝還沾著塵土，顯然是剛從武場一路狂奔而來！
    他臉色鐵青，眼神凶狠地掃過圍觀的眾人，最終定格在——那個被圍在中間、不僅沒哭沒怕、反而正和一個學子討論“毛筆蘸墨是不是像蘸糖吃”的、笑得一臉開心的妹妹身上。
    鳳雲舟：“……”
    他預想中妹妹被嚇哭的場麵呢？！
    “阿梧！”鳳雲舟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將妹妹從人堆裏撈出來，緊緊抱在懷裏，上下檢查，“你沒事吧？！”
    “二哥！”鳳傾羽看到哥哥，立刻獻寶似的指著剛才聊天的幾個少年，“二哥你看，這些哥哥好有趣！他們說的側輪會跑掉！還有那個哥哥頭上會冒煙！”
    鳳雲舟看著妹妹興奮的小臉，又看看周圍一圈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古怪的同窗，一肚子火氣頓時憋在了胸口，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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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隻能沒好氣地瞪了眾人一眼：“看什麽看！都沒事幹了嗎？！”
    然後他低頭，對著懷裏還在嘰嘰喳喳說“趣事”的妹妹，無奈又後怕地低吼：“你嚇死二哥了！誰讓你自己亂跑的！還敢跟陌生人說那麽多話！”
    鳳傾羽被哥哥吼得縮了縮小脖子，但依舊小聲辯解：“哥哥們不是陌生人……他們認識阿梧……”
    鳳雲舟簡直拿這個自來熟的妹妹沒辦法，也顧不上再教訓她，對君墨璃投去一個感激又無奈的眼神，抱著妹妹大步流星地朝著坤寧宮的方向走去，留下一眾學子麵麵相覷，回味著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公主帶來的“精彩”課間插曲。
    君墨璃看著兄妹二人遠去的背影，再次長長舒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這位小公主，可真是一位……妙人。
    行事大膽跳脫，完全不顧忌身份場合，偏偏又生得玉雪可愛，言語天真爛漫，讓人根本無法對她生氣。
    回想她剛才那一連串驢唇不對馬嘴、卻莫名能逗樂所有人的問題，君陌璃清俊的臉上忍不住再次浮現一絲無奈又縱容的笑意。
    這般清奇又毫無惡意的思維，也唯有這般年歲、又備受寵愛的孩童才能擁有了。
    與世家勳貴那些規行矩步、小小年紀便已學會察言觀色的公子小姐相比，這位小公主就像一顆突然闖入的精怪琉璃珠，滾到哪裏，就把那份不摻雜質的光亮和鮮活帶到哪裏，讓人猝不及防，又忍不住被她吸引。
    “不過當真是可愛的緊。”
    君墨璃在心裏默默地想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情緒悄然劃過心間。
    她那般毫無防備地對著陌生人笑，嘰嘰喳喳像隻快樂的小雀兒，雖然讓人捏一把冷汗，卻也奇異地驅散了他平日讀書習武帶來的些許沉悶。
    隻是……這般性子，在這深宮之中，也不知是福是禍。
    今日是有驚無險，若下次……
    君墨璃搖了搖頭，將那一絲隱憂壓下。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他的職責是做好二殿下的伴讀，恪守本分。
    他收斂心神，整理了一下被鳳傾羽抓得有些微皺的衣袖，恢複了平日沉穩的模樣，轉身朝著學堂走去，還得替二殿下告假。
    隻是那抹小小的、活潑靈動的身影，和那軟糯有趣的童言稚語，卻在他心底留下了一抹鮮明而溫暖的印記。
    經此一役，這位昭華小公主在乙班諸位學子心中的形象，恐怕再也與“柔弱怯懦”無緣，而是變成了一個既讓人頭疼無奈、又忍不住覺得“可愛的緊”的奇妙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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