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麵閻王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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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玦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溫茶。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化不開的寒意:“太醫署的奏報說是‘突發惡疾’,但我親自去看過——先皇後的指甲縫裏有青黑色的淤痕,嘴角還有殘留的苦杏仁味,根本不是惡疾的症狀。”他放下茶盞,目光銳利如鷹,“她駕崩前一天,還和我在禦花園見過麵,精神很好,甚至還說要教我新的棋譜,怎麽會突然‘惡疾纏身’?”
林微瀾的心猛地一跳,苦杏仁味——那是劇毒“牽機引”的特征!這麽說來,先皇後的死,根本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毒殺。她看著謝玦眼底的沉痛與憤怒,突然明白了他娶她的真正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密函,更是為了借助她母親的舊部線索,查清先皇後的死因,將那些藏在暗處的奸臣繩之以法。
“我會幫你。”林微瀾的語氣異常堅定,像磐石般不可動搖,“不僅為了我母親的冤屈,也為了先皇後的清白。那些藏在暗處的蛀蟲,我一定會把他們揪出來,讓他們血債血償。”
謝玦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昏黃的夕陽透過竹葉灑在他的臉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輪廓,墨色的眸子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驚訝,有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你要記住,”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鄭重的警告,“這件事牽扯甚廣,連朝堂的丞相都牽涉其中,一旦卷入,就可能有殺身之禍。如果你現在後悔,我可以立刻派人送你離開京城,保你一世安穩。”
“我不後悔。”林微瀾的目光清澈而堅定,像山澗的清泉,“從我母親被人害死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等這一天。以前我勢單力薄,隻能在侯府的西跨院忍氣吞聲,現在我有能力查真相,絕不會退縮。”
謝玦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重新拿起筷子吃飯。飯桌上的氣氛緩和了一些,不再像剛才那麽壓抑。林微瀾能感覺到,謝玦雖然表麵冷漠如冰,但並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他對先皇後的忠誠,對真相的執著,對奸臣的痛恨,都讓她對這個“冷麵閻王”多了幾分敬佩。
吃過飯,春桃收拾碗筷下去了,臨走前還衝林微瀾擠了擠眼睛,心聲裏滿是雀躍【殿下對姑娘越來越不一樣了,這可是好兆頭!】聽竹軒裏隻剩下林微瀾和謝玦兩個人,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青石板上,形成一片淡淡的銀輝,竹葉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晃動,像跳動的音符。
“你早點休息吧,今日折騰了一天,也該累了。”謝玦站起身,玄色衣袍掃過石凳,“我還要回靜思殿處理公務。”他走到院門口,突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聲音被風吹得有些輕,“聽竹軒的侍衛我已經換成了自己人,都是忠心可靠的,以後不會有人再敢來騷擾你。”
林微瀾愣了一下,連忙追出去,站在月光下看著他的背影:“殿下,謝謝您。”
謝玦的腳步頓了頓,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像佇立在山巔的孤鬆。“我們是盟友。”他的聲音很淡,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認真,“我不希望我的盟友,在自己的院子裏被人算計,更不希望你出事——密函還需要你找。”說罷,他大步離開了,玄色的衣袍很快消失在竹林盡頭,隻留下一陣清冷的風。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林微瀾的心裏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知道,謝玦說的是實話,他們是盟友,彼此利用,各取所需。但剛才他為她斥責太妃,為她調換侍衛的舉動,又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僅僅是盟友那麽簡單,有什麽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回到房間,林微瀾從床底下的暗格裏取出母親的卷宗,借著桌上的燭火仔細看了起來。卷宗裏記載了很多先皇後舊部的名字和身份,還有琅琊閣的聯絡方式——用特定的香料熏染信件,隻有用密製的藥水才能顯字。她越看越心驚,原來琅琊閣不僅僅是一個江湖組織,還肩負著監察朝堂、肅清奸佞的重任,先皇後當年就是靠著琅琊閣的勢力,才在後宮站穩腳跟,輔佐先帝開創了盛世。
卷宗的最後一頁,畫著一幅簡易的地圖,上麵用朱砂標注著“桂香院”三個字,還有一個小小的紅點,旁邊寫著“八月十五,月上中天”。林微瀾的眼睛亮了起來——這紅點的位置,正好是侯府桂香院那棵老桂樹的根部!她小時候常常在那棵樹下玩,母親還曾用桂花給她做過桂花糕。看來,密函真的藏在桂樹洞裏,而且要在中秋之夜才能取出。
“中秋快到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回侯府一趟。”林微瀾喃喃自語,將卷宗小心收好,藏回暗格裏。她知道,這趟回侯府,一定會很危險,周氏和林婉兒絕不會讓她輕易拿到密函,但為了母親的冤屈,為了先皇後的真相,她必須去,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
“中秋快到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回侯府一趟。”林微瀾喃喃自語,將卷宗藏在床底下的暗格裏。她知道,這趟回侯府,一定會很危險,但為了母親的冤屈,為了先皇後的真相,她必須去。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林微瀾立刻警覺起來,握緊了頸間的玉佩。她走到窗邊,輕輕掀開窗簾一角——月光下,一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人影正趴在牆頭上,手裏拿著一把短刀,眼神警惕地掃視著院子。
【這聽竹軒的侍衛怎麽換了?之前明明都是些老弱病殘。】黑衣人的心音裏滿是疑惑,【不管了,先殺了林微瀾,拿到密函的線索再說。】
林微瀾的心髒猛地一縮。有人要殺她!她剛想喊人,就看見一道黑影從房頂上跳了下來,速度快得像一道閃電。“噗”的一聲悶響,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翻在地,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敢在靖王府殺人,膽子不小。”謝玦的聲音從黑影身後傳來,冰冷而威嚴。他手裏拿著一把長劍,劍尖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隻要再用力一分,就能刺穿他的喉嚨。
“謝玦!你別得意!”黑衣人掙紮著喊道,“相爺不會放過你的!先皇後的舊案,你也別想查清!”
“相爺?”謝玦的眼神一冷,“是丞相周顯?”他腳下用力,踩在黑衣人的背上,“說!是誰派你來的?密函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什麽都不會說的!”黑衣人咬著牙,突然猛地一用力,嘴角流出了黑血。謝玦連忙撤開腳,卻已經晚了——黑衣人已經服毒自盡了。
“殿下,怎麽辦?”侍衛們聽到動靜跑了進來,看著地上的屍體,臉色都有些凝重。
“把屍體拖下去,仔細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謝玦收起長劍,語氣冰冷,“另外,加強王府的戒備,不許任何人再進出。”
“是!”侍衛們連忙應道,拖著屍體離開了。
聽竹軒裏又恢複了寂靜。林微瀾走到謝玦麵前,看著他沾滿露水的衣衫,忍不住問道:“殿下,您一直都在外麵?”
“我知道有人會來。”謝玦的語氣很平淡,“周氏不會甘心讓你安安穩穩地待在王府,她一定會派人來試探你,甚至殺你。”他頓了頓,看向林微瀾,“以後晚上睡覺,把門窗鎖好,有任何動靜,就喊侍衛。”
林微瀾的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她沒想到謝玦會這麽細心,居然一直在暗中保護她。她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殿下,謝謝您。”
謝玦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院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背對著林微瀾說道:“中秋回侯府,我陪你一起去。”
林微瀾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她知道,從謝玦說出這句話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悄然改變了。
回到房間,林微瀾躺在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她能聽到院外侍衛巡邏的腳步聲,能聽到風吹過竹子的沙沙聲,還能聽到自己沉穩的心跳聲。她知道,從她嫁入靖王府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經踏上了一條充滿危險的道路。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知道,她不再是一個人——她有讀心術,有母親留下的卷宗和玉佩,還有謝玦這個看似冷漠,卻會在暗中保護她的盟友。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臉上,溫柔而靜謐。林微瀾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她的複仇之路,才剛剛開始。而這場關於真相和正義的棋局,她已經準備好了。
夜漸漸深了,靖王府陷入了沉睡。隻有靜思殿的燈光還亮著,謝玦坐在書案前,看著桌上的密信,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密信上寫著:“周氏與丞相勾結,意圖謀反,密函是他們的軟肋。”他拿起狼毫,在密信上寫下“中秋行動”四個字,墨汁透過紙張,暈開了一片深色的痕跡。
他知道,中秋那天,將會是一場硬仗。但他不會退縮——為了先皇後的冤屈,為了江山社稷的安穩,也為了那個看似柔弱,卻異常堅韌的女子。他抬起頭,看向窗外的月亮,眼神堅定而執著。他相信,隻要找到密函,就能將周氏和丞相的陰謀徹底粉碎,還天下一個太平。
而此刻的聽竹軒裏,林微瀾也進入了夢鄉。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母親抱著她坐在桂香院的老桂樹下,給她講琅琊閣的故事。陽光透過桂樹的枝葉,灑在她們身上,溫暖而明亮。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夢,更是母親對她的期望。她一定會完成母親的遺願,查清真相,讓那些作惡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靖王府的庭院裏,梧桐葉還在不斷飄落,但林微瀾知道,一場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她和謝玦,已經做好了迎接風暴的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