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空洞的地麵與牆壁上，赫然被刻畫上了一道道猩紅色的紋路！這些紋路閃爍著不祥的微光，彼此勾連，形成了一個巨大、繁複、充滿了邪惡與不詳氣息的陣圖輪廓。
    在陣圖的數十個關鍵節點上，竟然還鑲嵌著一顆顆還在微微跳動，仿佛活物一般的心髒！
    而在整個巨大陣圖的最中央，還有一片核心區域的陣紋尚未完成。幾名偽裝成人類的妖族，正在那裏手持一種由特殊獸骨製成的刻刀，小心翼翼地進行著最後的描繪。
    它們動作熟練，神情專注，仿佛不是在布置一個毀滅全城的禁術，而是在雕琢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一個巨大無比的血色陣圖，已經基本繪製完成！
    “聽雨軒”內，窗外是洛水城不夜的燈火與喧囂，而窗內，是足以凍結靈魂的死寂。
    蕭銘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那幅地底血色陣圖的恐怖畫麵從腦海中強行壓下。
    通知林嘯天？告知城主？
    不。
    這個念頭隻在他腦中閃現了一瞬，便被他徹底掐滅。
    現在全城上下都沉浸在勝利的狂歡之中，所有人都認為危機已經解除。在這種時刻，他一個剛剛被捧上神壇的“少年英雄”，跑去跟那些靈王境強者說：“各位，我們都被騙了，真正的殺招在城下，一座能獻祭全城的血肉祭壇馬上就要完成了。”
    誰會信？
    他們隻會認為他是在黑風林一戰中被妖王嚇破了膽，神智錯亂，胡言亂語。最好的結果，是被人當成瘋子關起來；最壞的結果，是消息走漏，打草驚蛇。
    一旦地下那些妖族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他們很可能會不顧一切，提前引爆那座尚未完全成形的祭壇。哪怕威力隻有完整版的一半，也足以讓洛水城化作人間煉獄，血流成河。
    他不能賭，也賭不起。
    這一刻，蕭銘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冷靜。所有的僥幸、依賴與退路，都在那副血色陣圖麵前被焚燒殆盡。
    沒有人能幫他。
    這是他一個人的戰爭！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了兩樣東西。一件是那件能模擬妖氣，隔絕神識探查的“蛇鱗披”，另一件，則是在黑風林中屢建奇功，還剩下最後一次使用機會的“避妖符”。
    沒有絲毫猶豫，蕭明將蛇鱗披往身上一裹，身形與氣息瞬間融入了房間的陰影之中。他走到窗邊，看了一眼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城主府，眼中沒有半分留戀。
    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為他準備的“墳墓”，如同一縷黑夜的幽魂，穿過幾條僻靜的小巷，最終停在了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排汙口前。
    這裏是洛水城最肮髒、最被人遺忘的角落。
    蕭銘麵無表情地揭開沉重的鐵蓋，一股混雜著汙穢與腐爛的惡臭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他沒有半分遲疑，將那枚珍貴的避妖符貼在胸口，縱身一躍，跳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噗通”一聲輕響，他落入了黏稠的汙水裏。
    避妖符在接觸到他身體的瞬間，便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融入他的體內。下一刻，一股精純而冰冷的妖氣從他體內彌漫開來，將他完全包裹。周圍那些令人作嘔的惡臭仿佛被隔絕開來，甚至連他自身屬於人類的生機與靈力波動，都被完美地偽裝成了與這地下環境別無二致的陰冷妖氣。
    他就像一條天生就生活在這汙穢之中的妖蛇，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蕭銘閉上眼，再次催動那來自妖帝的靈魂感知力。這一次，他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偽裝，而是將感知力順著妖氣的流動，肆無忌憚地向著記憶中的那個方向延伸。
    他循著那股越來越濃鬱的血腥與怨念，在迷宮般錯綜複雜的下水道中快速穿行。
    這裏的環境比他想象的還要惡劣。黏稠的汙水沒過腳踝，牆壁上爬滿了滑膩的苔蘚與不知名的蟲豸。但更讓他心頭發寒的，是彌漫在空氣中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很快，他看到了血腥味的來源。
    一具被吸幹了血肉的妖獸屍體，癱在角落裏，隻剩下一張幹癟的皮囊包裹著骨架，兩隻空洞的眼眶無聲地控訴著。
    緊接著，是第二具，第三具……
    越往深處走，這樣的屍體就越多。有低階的妖獸，也有一些氣息強大的妖兵。它們都以同樣的方式死去，所有的生命精華都被榨取得一幹二淨。
    終於，在一處岔路口，蕭銘的腳步停住了。
    那裏躺著一具人類的殘骸。從那破碎的、依稀可以辨認出宗門徽記的服飾來看，這人生前應該是一名出來曆練的修士。他或許是在城中失蹤，被當成了普通的失蹤人口，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淒慘的方式，成了別人繪製邪惡陣圖的“顏料”。
    蕭銘的拳頭在汙水之下悄然握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冰冷的殺意，幾乎要衝破避妖符的偽裝。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前進。
    “沙……沙……”
    一陣整齊劃一的拖步聲從前方的拐角處傳來。
    蕭銘心中一凜，立刻閃身躲進一處更加黑暗的凹陷處，將全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片刻後，一隊由五名妖兵組成的巡邏隊，從他藏身處不遠處走過。這些妖兵與他在黑風林見過的完全不同，它們雙目赤紅，毫無神采，動作僵硬而麻木，仿佛是被抽離了靈魂，隻剩下殺戮本能的行屍走肉。
    它們身上散發出的妖力波動，竟然與這地下彌漫的怨氣與血氣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傀儡！
    蕭銘立刻判斷出，這些都是被特殊秘法煉製成的守衛，它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無情地撕碎任何闖入這片區域的“異物”。
    幸好有避妖符。否則，他踏入這片區域的瞬間，就會被這些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發現。
    避開這隊巡邏兵，蕭銘的行動變得更加謹慎。他發現，越是靠近核心區域，這種傀儡妖兵的巡邏就越是密集，幾乎沒有任何死角。
    他隻能依靠妖帝那浩瀚如海的靈魂感知力，一次次預判巡邏隊的路線，在它們交錯的縫隙中，如同鬼魅般穿行。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空間豁然開朗。
    那股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血腥味與怨念，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衝刷著他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