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秦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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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小姐。”林嶼白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明顯的疏離,
    “縣試案首非兒戲,需得真才實學。
    在下可以對你指導一二,但絕不能保證你能奪得案首。”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嚴肅:
    “若是你存著這般不切實際的念頭,那恕在下不能應下這差事兒。
    讀書之道,貴在腳踏實地,而非好高騖遠。”
    宋依白早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她也不生氣,笑眯眯地道:
    “可以,隻要你能盡力輔導我功課,你的筆墨紙硯等一切學習上的花銷我都包了,除此之外,我還會給你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錢。”
    “林公子,意下如何啊?”
    “好!”
    林嶼白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
    他家中貧困,娘長期身子不好,需要吃藥。
    爹不過是個獵戶,靠著打獵既要供母親吃藥,還要供他讀書。
    雖說在宋氏族學讀書,束脩和吃喝住宿都是免費的,但是筆墨紙硯也需要一筆不小的開銷。
    若是宋依白真的能免去這些花銷,在每月給他一兩銀子的束脩,那麽家中就能寬裕許多。
    母親不必再為藥錢發愁,父親也不必為了多賺些銀錢,沒日沒夜地待在深山打獵。
    宋依白見他答應了,讓小夥計給她打包了一些好些的筆墨紙硯,遞給林嶼白。
    “喏!拿著!”
    林嶼白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坦然接下了。
    “林公子,那我們就從今晚開始補習,晚上我去找你!”
    宋依白話落,就要離開。
    走到門口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退回來幾步道:
    “對了,為了防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引來閑話,我帶著我三哥和薑月一起去找你。
    他們要是願意學,我讓他們給你銀子,不願意學,你就不用管他們就成!”
    林嶼白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頷首:“宋小姐考慮周全。”
    他確實沒想到這一層。
    孤男寡女夜間獨處,確實容易惹來非議。
    宋依白主動提出帶三哥和薑月同來,既避了嫌,又顯出她並非一時興起。
    “那便說定了,戌時初刻,在族學東廂的書齋見。“林嶼白道。
    宋依白展顏一笑:“好,不見不散。”
    她轉身離去,月白的裙裾在門檻處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
    林嶼白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手中捧著那刀上好的宣紙,心中泛起一絲異樣。
    這位宋家大小姐,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離開了文墨軒,主仆二人直接去了宋氏族學。
    她們去的時候正是上學的點,宋氏族學的學子們看到她,全都湊過來。
    “依白堂妹,你還敢來族學?秦夫子昨日說了,有他沒你,有你沒他!你還是去躲幾天再來上課吧!
    要不然,我估計你今日不隻是得被夫子打板子,還有可能被趕出宋氏族學!”
    “是啊!堂姐,別看族學是咱們宋家開的,秦老夫子可是咱們宋家花大價錢請來的當世大儒,他要是真較真,我覺得族裏肯定要他……不要你!
    堂姐,你還是去躲躲吧!”
    宋依白對族人的勸告隻是淺淺一笑,她的眼角瞥見旁邊一臉怒氣走過來的秦夫子。趕緊高聲道:“躲?不能躲!“
    “夫子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確保秦夫子能聽見,
    “昨日我將夫子的門牙都磕掉了一顆,雖不是故意,但是到底是我行事莽撞。
    今日我特意備了厚禮,就是來向夫子負荊請罪的!”
    秦夫子已經走到跟前,臉色鐵青,說話時明顯漏風:
    “宋依白!你還有臉來?老夫教了一輩子書,從未見過你這等頑劣的學生!“
    他指著自己缺了的門牙,氣得胡子直抖:“你可知道,老夫今日連早膳都用不了,喝口粥都漏!“
    “總之,還是那句話,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走!”
    秦夫子說著氣呼呼地就往外麵走,宋依白趕緊衝上去攔住。
    笑話,秦夫子要是走了,他爹非得撕毀賭約,直接將她嫁給陳允禮不可!
    “秦夫子,莫氣莫氣!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宋依白說著故意提高了音量,讓周圍所有學子都能聽見:
    “隻是學生臨走前,還有幾句話要說。“
    秦夫子冷哼一聲,倒要看看她還能耍什麽花樣。
    宋依白後退兩步,鄭重地朝秦夫子行了個大禮:
    “第一,學生為昨日莽撞害夫子受傷,再次致歉。
    學生已經請了鳳縣最好的大夫,稍後就會到族學為夫子診治。那大夫擅長補牙,保準能把夫子的牙齒修補完整……”
    她直起身,目光掃過圍觀的學子們:
    “第二,學生想告訴諸位同窗,昨日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實屬荒謬。
    正是因為我等女子求學不易,才更該珍惜讀書的機會。
    讀書方能明理,明理方能自立,自立方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這話一出,不少學子都震驚了,這是宋依白能說出來的話?
    秦夫子聞言,嚴厲的表情終於稍有鬆動。
    “第三,“宋依白轉向秦夫子,誠懇地說,
    “學生自知頑劣,不配再入夫子門下。
    但學生向學之心不假,從今日起,學生希望夫子能讓我在課堂外旁聽,這樣夫子即可以眼不見心不煩,學生也能繼續求學。“
    這個提議讓秦夫子頗為意外。
    他捋著胡須,看著宋依白誠懇的眼神,又想起她方才那番“讀書明理“的見解,終於歎了口氣。
    “現在還是早春,天氣比較陰涼,在堂外就不必了。你坐在最後麵即可!”
    說到這裏,秦夫子嚴厲地掃了宋依白一眼,繼續說道:
    “你必須保證安分守己,若是再惹是生非,……就別怪老夫不講情麵了。“
    “好好!夫子放心,學生一定好好讀書,絕對不搗亂!”
    宋依白見秦夫子終於答應了讓她待在族學,頓時喜笑顏開。
    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仿佛得了什麽天大的恩賜。
    宋依白將手中的昂貴硯台塞到秦夫子的手裏,道:
    “夫子,這方硯台是學生為昨日過失聊表歉意的補償,絕無他意。
    日後學生定當專心向學,以成績回報夫子的寬宏。
    秦夫子打開端硯盒子,當看到裏麵躺著的竟是那方帶有“鴝鵒眼“的端溪老坑硯時,饒是見多識廣的秦夫子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方硯台他曾在文墨軒見過多次,每每路過都要駐足欣賞,卻因價格昂貴始終沒舍得入手。
    沒想到今日竟被這個他一度視為頑劣的學生送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