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願做一棵樹,願做一隻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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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依白沒有搭理這些本就看不起女子的男人們,她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秦夫子,目光堅定。
    “夫子,”
    她輕聲開口,聲音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庭院,
    “學生不願做那攀附喬木的藤蔓,也不願做那困於金絲籠中的雀鳥。
    學生願做一棵樹,或許不夠高大,但能自己紮根土壤;
    願做一隻鷹,或許羽翼未豐,但向往廣闊天空。“
    她舉起手中的端溪老坑硯,陽光在硯堂上跳躍:
    “這方硯台,將見證學生的誓言。
    不是為了一時的意氣,而是為了證明——女子也能在科舉場上綻放光彩,也能靠自己的才學贏得尊重。”
    秦夫子凝視著宋依白……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位故人。
    她說,
    “我後悔了,若是有來世,我不再做那深閨中隻會描眉刺繡的嬌娥,不再任由父兄安排一生。
    我要像男子那般,去考場、去朝堂,去看看這天地到底有多寬。”
    那時故人逝去之時眼中的遺憾,與此刻宋依白眼中的堅定,竟奇跡般的重合。
    秦夫子渾濁的眼眸泛起微光,他緩緩抬手,輕輕撫過胡須,語氣裏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感慨:
    “好一個‘願做一棵樹,願做一隻鷹’,宋依白,老夫信你這一次。”
    “日後,你有啥不懂的,盡可以來找老夫!
    若你真的能在縣試上拔得頭籌,那麽老夫就收下你這份謝禮!”
    這話一出,庭院裏瞬間安靜下來。
    李銘臉上的嘲諷僵住,難以置信地看著秦夫子;
    夫子竟然真的會相信宋依白這番胡言亂語?
    宋景元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
    他看向宋依白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
    女學子們則眼睛發亮,握著書卷的手指微微收緊,那簇被點燃的火苗,在心底越燃越旺。
    宋依白微微躬身,聲音清亮:“謝夫子!學生定不辜負您的信任!”
    秦夫子點點頭,率先朝著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還不到上課的時間,圍觀的學子們也漸漸散去,但三三兩兩仍在低聲議論著剛才那番驚人之語。
    宋景元湊到宋依白身邊,撓了撓頭,臉上滿是困惑和擔憂:
    “小妹,你……你來真的啊?縣試案首,這……這目標是不是定得太高了點?
    要不咱們先從通過月考過關開始?”
    宋依白將那方沉甸甸的端溪老坑硯小心收好,抬頭看向自己這個一向隻會吃喝玩樂的三哥,
    她眉頭輕輕皺起。
    “三哥,我和父親簽了賭約,我若是明年能順利考上縣試案首,父親就全力支持我讀書,否則就將我嫁給陳允禮。
    我不想嫁給他,所以我必須考上案首。”
    “陳允禮?”宋景元一臉的疑惑:
    “小妹,你不是很喜歡他嗎?我之前每次和你說他不好,你還總不愛聽,怎麽突然間就不嫁他了?
    還因為不想嫁給他,竟然要好好讀書?”
    “以前,你不是最不愛幹的事情就是讀書嗎?”
    宋依白這才想起來……
    前世,全家都覺得陳允禮不錯,都很讚同她和陳允禮的婚事。
    隻有這個看起來最沒腦子的三哥,透過一切虛假的表象看到了陳允禮的本質。
    他曾不隻一次地反對她嫁給陳允禮。
    他說陳允禮愛慕虛榮,虛偽做作,並非良人。
    可惜前世的她被情愛蒙蔽了雙眼,隻覺得三哥是胡鬧,是偏見,甚至為此與三哥疏遠。
    直到後來,她嫁入陳家,受盡冷眼和委屈,才明白三哥當初的勸阻是何等清醒。
    想到這裏,宋依白心中湧起一陣酸楚和愧疚。她看著宋景元,眼神複雜,聲音也柔和了許多:
    “三哥,以前是我不懂事,錯把魚目當珍珠,辜負了你的好意。”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堅定,
    “但現在我看清了,陳允禮並非良配。他看中的,不過是宋家的財勢,而非我宋依白這個人。”
    宋景元愣住了,他沒想到會從妹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狐疑地打量著她:“你真這麽想?不是一時氣話?你之前可是為了他……”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宋依白打斷他,目光清澈而坦然,
    “三哥,人總是會變的。
    經曆了一些事,總會看清一些人。我現在隻想為自己搏一個前程,一個不依靠任何人,隻憑我自己本事掙來的前程。”
    她拍了拍書箱,裏麵裝著那方端溪老坑硯和嶄新的書本。
    “讀書,就是我眼下最好的出路。”
    宋景元看著妹妹眼中從未有過的認真和決絕,心中的疑慮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心疼和驕傲的情緒。
    他用力點了點頭,攬住宋依白的肩膀,恢複了往日那副混不吝的模樣,語氣卻格外鄭重:
    “好!既然我妹妹開了竅,要幹一番大事業,三哥我肯定支持!
    以後在族學裏,誰再敢嚼舌根,我第一個不答應!
    讀書我幫不上忙,但誰要是敢耽誤你讀書,我把他腿打斷!”
    宋依白被他這副樣子逗得微微一笑,心中暖流湧動。
    有家人的支持,哪怕前路再難,似乎也多了幾分底氣。
    “三哥,我正好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
    “什麽忙?你說!”宋景元拍拍胸脯,那模樣似乎宋依白無論說出什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幫忙一般……
    “白日裏,我會在學堂裏盡力讀書,但是晚上,我想去找林嶼白幫我補課。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歸是有損名聲,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宋依白一臉期待!
    “陪你去讀書?”宋景元連連擺手,
    “不成不成,晚上我還和朋友約好了去聽曲兒呢!再說了,林嶼白那個書呆子,整天板著張臉,跟他待一塊兒多沒意思!”
    “要不?你找別人?”
    宋景元一想到白日裏要在族學坐一整天,晚上還要對著書本發呆,頓時覺得人生無趣。轉身就要溜走。
    “三哥!”宋依白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你隻是陪我去,我又不會讓你跟著我學習,你怕什麽?”
    “我不是怕啊!我是覺得無聊,你們兩個湊在一起,要努力鑽研學問!我坐在那裏幹什麽?對著書本發呆嗎?
    我不要!小妹,要不你找二哥?或者讓青桃陪你去唄!”
    宋景元一臉的不情願。
    宋依白卻根本不肯放過他,她之所以想帶著三哥一起去林嶼白處,不是為了讓他學習,而是想帶他躲過一場禍事兒。
    前世,大概半年後,宋景元和他的狐朋狗友去“醉春風”聽曲兒,因為爭搶一個歌姬,與鄰桌的紈絝發生衝突,混亂中被推下樓梯,摔斷了腿。
    雖然性命無礙,卻落下了病根,從此不良於行,性情也變得更加陰鬱自卑,徹底成了“廢人”。
    整日將自己困在後宅中,再也沒有出去過……
    這一世,她絕不能讓開朗明媚的三哥變成前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