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4章 突如其來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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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俺冤枉她了?”
“上個月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瘋,好端端的非要退親,把俺們一家子從縣裏的大宅子攆回家!現如今倒好……”
劉氏手指著宋依白的方向,聲音尖銳:
“上趕著請林家小子去住那大院子,大夥兒都給評評理,這要不是早就眉來眼去勾搭成奸,俺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這話一落,院裏頓時炸開了鍋,幾個婆子交頭接耳,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屋裏屋外的人都聽見。
“嘖嘖,還有這一出!”
一個穿著補丁褂子的婆子撇著嘴,
“怪不得上個月陳家全都從縣城搬回來了,原來是被宋家退親了啊!“
旁邊一個瘦高個婦人立即接話:“要俺說啊,林家小子確實各方麵都比陳家小子好,這宋家姑娘選擇林家小子,也在情理之中……“
“哎呦,這可了不得!“
一個挎著菜籃的婦人故作驚訝,
“就算是這姑娘看上林家小子了,這未出閣的姑娘家,就這麽上趕著讓外男住自己院子,這也太不講究了!”
“可不是嘛!要說先前陳家住進去,好歹是定了親的。這林家算怎麽回事?”
“要俺說啊,這有錢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膽子忒大。”
“林家小子也是,讀書人最該知道避嫌。這要真住進去,往後還怎麽考功名?”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什麽的都有。
有說宋依白不知廉恥的,有說林家名聲要臭了的,也有人覺得宋依白是真心想幫忙隻是方法不妥。
院子裏頓時亂哄哄一片,各種猜測和指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林嶼白聽著院中的議論聲,手中拳頭攥緊,他幾步走出屋子,高聲道:“陳叔、陳嬸、你們可知道汙蔑秀才公名聲,該當何罪?”
這一聲“秀才公“的自稱,讓院子裏頓時鴉雀無聲。
在鳳縣這樣的小地方,秀才功名已是了不得的身份。
見了縣太爺可免跪拜,可免徭役賦稅,便是尋常衙役見了也要客氣三分。
更不用說若有人膽敢汙蔑秀才,導致秀才公聲譽受損,按律是要打板子,罰銀五兩的。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劉氏,此刻臉色發白,不自覺地往陳老根身後縮了縮。
他們雖不知道汙蔑秀才是什麽罪名,但是也知道是要吃官司的。
而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最怕的就是和官府打交道。
這個世道不管對錯,進了官府衙門,他們這些窮苦百姓總歸是沒好果子吃的……
那些嚼舌根的婆子們也紛紛閉了嘴,有個膽小的甚至悄悄往人群後躲。
她們這才想起,林家小子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負的窮書生,而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爺了。
林嶼白環視眾人,聲音清朗:
“我林嶼白寒窗苦讀十餘載,深知禮義廉恥四字的分量。
今日宋姑娘仗義相助,乃是出於同窗之誼,諸位卻要以齷齪心思揣度,豈不是寒了善心人的心?“
他又看向陳老根夫婦:
“陳叔陳嬸若執意汙蔑,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縣衙,請縣令大人評評理?
看看是你們空口白牙厲害,還是大晟律法更重?“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方才還議論紛紛的村民們都低下了頭。
陳老根被林嶼白這番話噎得麵紅耳赤……
劉氏更是嚇得扯了扯陳老根的衣角,低聲嘟囔:
“當家的,咋整?他要是真報官,咱們也是沒有憑證的!可別真被打了板子……”
陳老根隻是瞪著林嶼白,到底是沒有再開口汙蔑一句……
宋依白站在屋內,將院中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是她疏忽了,忘了這個世道的人言可畏。
她緩步走到門口,目光平靜地掃過院中眾人,最後落在林嶼白緊繃的側臉上,心中微歎。
她知道,林嶼白此刻站出來維護她的名聲,除了感激,更多的是一種讀書人的風骨和不願牽連恩人的擔當。
但讓他一家住進自己的別院,確實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壓力和非議。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我方才提議讓林師兄一家暫住我的別院,確是考慮不周,隻想著林叔的傷勢需要靜養,卻忘了人言可畏,反而可能給林師兄一家帶來困擾。”
她語氣坦然,不帶絲毫扭捏,“既然如此,此事便作罷。”
她從衣袖中掏出十兩銀子遞給林嶼白:“林師兄,這是我和薑玥未來五個月的補習費,你拿著,去縣城租一間宅子……”
宋依白本想著和族中說說,讓林嶼白帶著家人去甲等齋舍去住。
但是一想,若是這樣做了,恐怕陳家又要借機鬧起來,也要搬進族學,到那時族中也難辦。
於是才想起了這個更穩妥的辦法——用“補習費”的名義資助,既全了林家的體麵,又堵住了悠悠眾口。
林嶼白看著那錠銀子,喉結微動。
他何嚐不知這是宋依白在為他周全?這份情誼,比雪中送炭更珍貴。
林嶼白怔怔地看著那錠銀子好一會兒,才緩緩伸出手接過。
指尖相觸的刹那,他感受到少女指尖溫和的體溫……
“依白師妹,今日相助之情,林某沒齒難忘!”
宋依白淺淺一笑,目光掃過院中神色各異的村民,故意揚聲道:"林師兄客氣了,不過過是提前付了補習費用,算什麽相助之情!
林師兄日後多多費心指點課業便是。"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了林家台階下,又堵住了那些長舌婦的嘴。
圍觀的村民中有人暗暗點頭,覺得這宋家姑娘行事確實周到,也確實是心善。
宋景元適時上前:
"既然說定了,我們這就回去,讓人去鎮上尋個合適的院子。林兄放心,定找個離醫館和書院都近的。"
“你們要是找宅子的話,我家就有空置的宅子,一共三間,你們一家四口住也足夠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們要是租,一個月給一百文就成!”
孟大夫見這林家實在貧困,也動了惻隱之心,想著自家的老宅子閑著也是閑著,便順勢幫了一把。
這突如其來的善意,讓林母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緊緊攥著衣角,嘴唇哆嗦著,想說些感激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是流著眼淚掙紮著朝著孟大夫的方向,磕了個頭。
林嶼白深吸一口氣,將手中尚帶著宋依白指尖溫度的銀錠握得更緊,轉向孟大夫,鄭重地長揖到地:
“孟大夫高義,林某……感激不盡!隻是這租金,實在太低,林某心中難安……”
孟大夫擺擺手,渾不在意地打斷他:
“嗐,說什麽安不安的!那老宅子空著也是落灰,你們去住著,還能添些人氣,免得被蟲蛀了梁。一百文就是個意思,就這麽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