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成蜷縮在麗玉城破廟的稻草堆裏，懷中的物什硌著肋骨。臘月寒風卷著雪粒子鑽進破窗嗚嗚的吹，他用凍僵的手指在泥地上畫下父母模糊的輪廓，血珠順著指縫滲進紋路，竟在雪地上顯化出虛幻的篝火。
    “爹～娘～孩兒活下來了，可是我好餓，而且好熱，但是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找吃的了。
    “這麗玉城的天氣真是奇怪，前些日子還冷的刺骨，，今個兒卻是熱起來了。”
    “咳～～咳～～”
    破廟外，一位鶴發華服老人抬起似有神光的雙目看向內裏，歎了口氣。
    “唉～～天縱根骨，毀於妖煞喰身之術，妖族，該殺！”
    老人邊上的一個嘟著嘴的小姑娘撲騰了一下自己綠色襦裙的衣袖，拍了老人衣袖一巴掌。
    “太爺爺，裏麵的小屁孩氣息快斷了，妖該殺，這被妖差點殺了的人，您不救一下嗎？”
    老人拍了丫頭片子的頭一下，捋了下自己的長髯開口笑道
    “小鍾琴啊，太爺爺我人是自然要救的，等正事忙完，太爺爺也定要去斬個大妖，平了今日的胸中氣！”
    說完便要踏入破廟。
    “且慢，且慢～容我先送他個果子，你再救他不遲哈～”
    一個穿著破爛的青年乞丐‘突然’在一旁滿臉痞氣道。
    老人腳步一頓，手指一掐，額角見汗，再度掐指，又一掐指…………
    綠色襦裙小姑娘閃身靠在了門柱邊上，雙手掐指指向自己額角，似是默念著什麽法決。
    青年乞丐歪嘴笑著，進門之前歪頭一聽，隻聽那小姑娘念叨著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絕對看不見我。”
    青年乞丐哈哈一笑，大步進去破廟，衝進去就給了裏麵小屁孩一巴掌，稻草紛飛，直呼的他空中轉體一坤，趴在了那神台邊上。
    墨守成的臉色瞬間正常了不少，氣息也平穩了下來。
    “起來起來，別睡死在這了，年紀輕輕的，怎麽睡得著的，你這個年紀，就得出去好好要飯，好好活著，知道不～”
    青年乞丐扣了一下鼻孔，看了一眼，啥也沒有，假意彈了彈指頭，看向小屁孩道。
    墨守成爬起身，摸著神台站起身，學著瞎眼之前，那些讀書人，做了一個假模假式的作揖禮，卻也是手也未正，身也歪著。
    “多謝多謝”
    青年乞丐噗嗤一笑，咳嗽一聲，笑罵道：“行了行了，禮我收了，給了你一巴掌，你還給我行禮，那這樣，我打了你，我賠禮道歉給你，我這剛剛搞來的果子，就給你吃好了。”
    話剛說完，青年乞丐一把掏出個五顏六色的果子塞進了墨守成的嘴裏，一拍他下巴，讓他吞了下去，然後一把將他攬住。
    “別說話奧，我跟外麵路過的老頭說你這小瞎子奇的很，不用棍子也能識得路來，他不信，跟我打賭，他正掐著數呢，你且出去，打他的臉，讓他請你吃飯，吃好了回頭記得給我帶燒雞來，讓老子好好祭一祭五髒廟，快去快去，老子要睡一覺，累死老子了，對了對了，若是有酒，那是最好！”
    一把將墨守成推向門口，青年乞丐向院子裏扔了個石子兒，扣了扣屁股直接躺在了爛稻草上。
    “就那個方向，去吧去吧，小心台階，奧～好困。”
    墨守成點點頭，又囫圇行了個禮，走向了門外，寒風吹來，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天怎麽又變了，麗玉天氣真是奇怪。”
    墨守成走在院內，十三的少年，雖然雙目失明，但是他一路逃來，早已略顯適應，導引術練出的真氣行於體內，眼脈破碎，真氣便轉而多行於雙耳，聽覺大展。
    每一步踏下，墨守成便似是在心間刹那作了一副破廟荒草圖，卻又一瞬即逝。
    剛剛行至廟門，當麵的老爺子還在哪裏掐了又掐，小丫頭片子跳將出來，學著大人樣子，摸著下巴，繞著墨守成，轉著圈圈。
    “嘖嘖嘖～奇也來哉，怪也來哉，小屁孩，你一點不像是才瞎不久的樣子，也不像是自那片煉獄逃出來的。”
    墨守成麵色一白，表情一變，卻又強自按捺下去，麵向停下來的女娃兒，抬手摸著麵上纏繞的布帶，堅韌說道：“雖被妖族剜去了眼睛，被將軍，軍爺們教了些軍中導引術，一路逃來，也算習得了盲眼行路的法子，嗬嗬～”
    墨守成自嘲一笑。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聽畫匠先生說，父母命，子敬從，爹娘要我好生活著，軍爺們也要我等好死不如賴活，往南邊來求活，淚水早已流幹，哭喪著也無用處，逃出來了，就要聽話，好生活著！”
    “我不用棍子走出來了，打賭我們贏了，我想吃飯，多謝多謝～”
    說完墨守成又囫圇行了一禮。
    小鍾琴原地一蹦躂，襦裙翻飛，一指裏麵，一臉懵逼。
    “裏麵那人是這樣子說的？”
    話音剛落，小鍾琴腦袋上就多了個枯瘦大手，一陣揉搓。
    鶴發老人已然停止掐算，哈哈一笑，抬袖擦去額上細密汗水。
    “老夫鍾離，撥雲閣長老，小丫頭片子是家族小輩，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小友且隨我走，敞開肚皮吃，吃完再與你備些幹糧，路還長，吳家在雲州，麗玉城在燕州，你還要繼續向南行，需有所準備。”
    “額～裏麵那人，可有什麽需求？，老夫既然賭輸了，就應該一並請了。”
    墨守成莫名能感覺到，這爺孫兩人似乎很是敬畏廟裏麵那人，但是年僅十三的他並不明白。
    “裏麵的大兄說讓我給他帶隻燒雞，若是有酒，那是最好。”
    鍾離撫須大笑，拉著鍾琴小手，轉身便走。
    “哈哈哈，隨我來，跟我入城，都有，都有。”
    墨守成並不明白老人家在笑些什麽，隻是默默跟上爺孫兩人，在黑暗的世界裏，跟著前麵的腳步而去。
    涉世未深的他並不會思考什麽是人心險惡，爺孫兩人可是良善，隻知此去，吃飯，帶燒雞回來，若是有酒，那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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