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分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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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長名為蘇德海,是一個年近花甲的清瘦老人,此時受邀坐在了正堂的主位上。
    他抿了一口茶後,用渾濁的目光掃過院中劍拔弩張的兩房人。
    “蘇明哲,蘇斌。”
    他緩緩開口,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按族裏的規矩,父親還在世時,本不該言說分家,畢竟家和才能萬事興。”
    誰知蘇斌一聽,立刻抓住了話頭,搶先一步走出來,滿臉悲戚地訴苦道。
    “族長,您說的是啊!我也不想分的,我蘇斌自問對三弟盡心盡力,扶養他成家。”
    “可沒想到……哎!反被三房記恨,認為我們大房是在壓榨他們!我這心裏,苦啊!”
    此話一出,立即搶占了道德高點,同時側麵指責蘇明哲不悌。
    聞言,蘇明哲臉色漲紅,嘴唇哆嗦著,卻不知如何反駁。
    “族長,大哥這話實在是太言重了。”
    溫氏卻忽然上前一步,福了一禮道。
    “我三房並非大哥所言的記恨,隻是明哲如今也是當爹的人了,墨兒也漸漸大了,總該學著自己當家立戶,免得事事還要勞煩長兄和父親操心。”
    她委婉的表明三房隻是想要自立,並不是對方所說的那樣,讓蘇斌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蘇德海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道。
    “好吧,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們夫妻二人可是鐵了心要分?”
    “是。”
    蘇明哲與妻子對視一眼,堅定地說道。
    “也罷,也罷。”
    蘇德海搖著頭歎了口氣,看向蘇老太爺說道。
    “老太公,那您的意思呢?”
    蘇老太爺此刻黑著臉,將旱煙在桌上重重一磕,沒好氣的說道。
    “分分分!既然養不熟,留著也是禍害!我蘇家,不養白眼狼!”
    說到這裏,他又清了清嗓子,說出了自己的分家方案。
    “田地、糧食四六分,我跟著大房過,所以大房分六成,至於家裏這些農具,都給三房。”
    “隻是這銀子,考慮到文兒要拜師丁侍郎,此事關係到蘇家未來,必須要多分些。”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實則卻是要將家中所有現錢,全部劃歸給大房。
    “爺爺。”
    一個清脆的童音突然響起。
    蘇墨從溫氏身後走出,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仰頭問道。
    “分家了之後,是不是我們就不用再喝稀粥了?”
    蘇老太爺一愣,下意識問道。
    “什麽稀粥?”
    “就是平日裏我們三房喝的那種,清得都能照見人影的粥啊。”
    蘇墨故意用最天真的語氣說道,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著。
    “是不是以後大伯母在房間裏偷偷燉肉吃,也不用再關著門,防著我們聞見味兒了?”
    刹那間,院子裏瞬間安靜了。
    跟著族長過來的幾名圍觀族人,發出了幾聲壓抑的竊笑。
    蘇老太爺的臉唰地一下,漲成了豬肝色,咬著牙說道。
    “你……你在胡說什麽!”
    “可是《論語》有雲,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
    蘇墨歪著頭,裝作滿臉不解。
    “可是爺爺,我們三房是食不飽,大伯一家卻是居太安,夫子說這是不均,不平。”
    “你!你!”
    蘇老太爺被一個六歲的孩童,當眾用聖人言論給頂得啞口無言。
    “小畜生!你都在瞎編些什麽?竟然敢汙蔑長輩!”
    大房媳婦做出一副潑婦姿態,尖叫著就要撲上來。
    “閉嘴!”
    蘇老太爺猛地一拍桌子,喝止了她。
    不是他不想訓斥蘇墨,但實在是場合不對,不得不攔下大房媳婦。
    家醜不可外揚啊!
    蘇德海震驚地看著蘇墨,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原以為這隻是孩子在胡咧咧,沒想到竟然牽扯出了《論語》。
    “蘇墨,你還讀過《論語》?”
    “讀過些許時日,前不久王夫子剛教過。”
    聞言,蘇德海來了興趣。
    他盯著蘇墨,沉聲問道。
    “那我便考考你,吾日三省吾身的下一句是?”
    “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蘇墨對答如流,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
    “溫故而知新的下一句是?”
    “可以為師矣。”
    蘇德海深吸一口氣,緩緩撫著自己的胡須,口中喃喃道。
    “好,好!不愧是王夫子看重的神童啊!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說著說著,他不禁陷入了沉默。
    說實話,他現在有些糾結了。
    一邊是蘇斌畫的“侍郎門生”這個大餅。
    另一邊是眼前這個天資卓絕,已得王夫子青睞的神童。
    到底應該幫襯著那一邊呢?
    大房媳婦見族長態度動搖,和她一開始想的不一樣,害怕遲則生變,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開始哭訴起來。
    “族長!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文兒的前程可就是蘇家的前程啊!”
    “那可是丁家的丁侍郎,一百兩銀子就能換個入朝為官的坦途啊!”
    “這青磚大瓦房和銀錢,必須都得分給我們才行,不然文兒拜師這事,肯定就會被攪黃了啊!”
    聽到這話蘇德海更是為難,猶豫再三就要開口。
    “族長,我想問大伯幾個問題。”
    就在這時,蘇墨再次開口道。
    不知為何,蘇斌下意識心中一突。
    “敢問大伯,丁侍郎辭官返鄉是何時?”
    得到蘇德海的同意後,蘇墨詢問道。
    蘇斌下意識回答。
    “就在這幾日的事。”
    “那堂兄此前一直在村中,而丁侍郎遠在京城。”
    蘇墨的目光轉向蘇斌,語氣捉摸不定。
    “請問大伯,堂兄是何時,何地得到的丁侍郎青睞?”
    蘇斌額頭見汗,但還是狡辯道。
    “我……我是找的丁家管事!”
    “好,姑且相信你。”
    蘇墨點了點頭,沒有在意蘇斌的狡辯,繼續質詢下去。
    “那我再請問族長,依我大業一朝,可有管事能替朝廷官員做主收徒?還是這管事是在打著丁家名號,為自己謀取這百兩白銀?”
    聽到了蘇墨的話,蘇德海的眼睛猛地睜大,幡然醒悟了過來。
    蘇墨說的有道理啊!蘇斌的那套說辭,看似合情合理,實際上卻根本站不住腳!
    那一百兩銀子,十有八九是肉包子打狗!
    “夠了!”
    想到這裏,蘇德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宣布道。
    “蘇家分家一事,對於青磚大瓦房、田地、家中現銀等財產,通通一分為二,由兩房均分!”
    “不,族長不可啊!”
    聞言,大房媳婦連忙喊叫道。
    “大房若是實在要這青磚大瓦房的話,那就在這田地裏,多補一些便是,銀錢也是如此。”
    蘇德海冷冷地看著她說道。
    隨後,他不再理會大房的哭嚎。
    “明日蘇斌,蘇明哲,你們兩房戶主,隨我去縣衙,辦理田契地契更名!此事就這麽定了。”
    分家結束,族人紛紛散去。
    蘇老太爺黑著臉回房,大房一片鬼哭狼嚎。
    蘇德海走到三房麵前,他沒有看蘇明哲,而是深深地看了蘇墨一眼。
    “明哲,回去後,好好供這孩子讀書,說不定會有一番成就。”
    “蘇墨,我聽說丁家族學不日就要招考,不問出身,隻看才學,你也許可以去試試。”
    說著,他拍了拍蘇墨的肩膀,鼓勵道。
    “若能考入其中,在侍郎門下苦讀十餘年,或可中個秀才。”
    “族長,我知曉了,定會努力讀書。”
    蘇墨點了點頭,讀書肯定會努力的,但丁家族學?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