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展現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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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未歇,反而越下越緊。
    蘇墨與蘇明哲頂著鵝毛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北源府衙趕去。
    此時的積雪已經沒過腳踝,每走一步都發出咯吱的聲響。
    “墨兒,咱們這是要去見孫知府嗎?”
    蘇明哲抹了一把臉上的冰碴,憂心忡忡地問道。
    “可是那孫大人……他會為了咱們,去得罪在北源府根深蒂固的丁家嗎?”
    “你之前也說過,孫知府致力於務農一事,但推廣政策多依賴丁家。”
    “而且咱們上次去拜訪,連人家的麵都沒有見到。”
    “爹,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有時候在官場之上不講交情,隻講利弊。”
    聞言,蘇墨麵色不變,聲音在風雪中有些發飄。
    “若是隻憑那一點點的師生情分,他自然不會幫我。”
    “所以,我這一次前去拜訪,是要讓他看到我的價值。”
    說罷,他忽然站定,看著前方已經能看到模糊輪廓的府衙,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我要讓他明白,比起去交好那個日薄西山的丁家,對他而言,保全我蘇墨更有利。”
    當蘇墨父子抵達府衙時,已經是下午。
    待門房通報後,蘇墨便獨自一人,被領進了後堂的暖閣。
    暖閣內地龍燒得正旺,溫暖的像是春季一樣。
    孫知府正伏案批閱公文,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什麽棘手之事。
    蘇墨進門後見此一幕,便沒有出聲,也沒有行禮打斷。
    隻是靜靜地站在角落裏,垂手而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而這一站,便站了整整一個時辰。
    直到窗外天色擦黑,衙役進來掌燈,孫知府才揉著酸痛的脖子,抬起頭來。
    “嗯?蘇墨?”
    見到角落裏的人影,孫知府下意識愣了一下,隨後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是何時來的?怎麽不出聲叫我?”
    聞言,蘇墨這才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隨後回答道。
    “座師,學生未時便到了。”
    “但見座師忙於公務,處理民生大事,學生便不敢打攪。”
    聽到蘇墨的話,孫知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驚奇。
    一個八歲的孩子,竟能在此枯站半日而不驕不躁。
    這一份定力,即便是許多成年官員也未必能有。
    小小年紀,說話做事卻滴水不漏,不錯,不錯。
    孫知府在心中暗自讚歎,臉色也隨之緩和了幾分,隨即開口道。
    “且坐吧。”
    待到蘇墨坐下,孫知府這才端起茶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前幾日你來拜訪,本官忙於政務讓人帶話給你。”
    “這話,你可是聽進去了?”
    孫知府看似漫不經心的閑聊,但實際上是想看一看蘇墨的想法。
    是否還要執迷不悟,去管陳家的爛攤子。
    蘇墨也聽得懂對方話裏的意思,隨即垂下眼簾,聲音平靜道。
    “自然,學生謹記座師教誨,如今已經明白過來,有些事非人力可為,自當明哲保身,不敢給座師添亂。”
    話裏話外一副淡然的樣子,並未糾纏陳家的冤案,也未痛哭流涕地求情。
    見此一幕,孫知府心中雖鬆了口氣,卻也不免升起一絲悵然。
    到底還是個趨利避害的讀書人,為了前程,這情義說丟便也丟了。
    心中如此想著,他隨手放下了茶杯,語氣淡了幾分。
    “你能想通便好,陳易的事情,涉及到通天的大案,別說是你了,便是我都無能為力。”
    聞言,蘇墨敏銳地察覺到了,孫知府態度的前後變化。
    連忙抬起頭,神情瞬間變得黯然,聲音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與無奈。
    “座師所言極是,學生對此事雖心如刀絞,卻也知螳臂當車的道理。”
    “學生無能,至今也不知恩師,究竟為何遭難。”
    “這幾日,學生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偷偷去大牢,給師娘和師兄送些禦寒的衣物,送幾碗熱乎飯菜……”
    說到這裏,蘇墨苦笑一聲,攤開雙手道。
    “除此之外,學生在那些獄卒麵前,竟是連半句話也遞不進去。”
    “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古人誠不欺我。”
    這一番自嘲的話說出,既坦誠了自己在權力麵前的無力。
    同時也隱晦地表明了,自己並未忘記師徒和同窗的情誼。
    畢竟在當前的情況下,即便隻是送飯送衣,那也是冒著風險的雪中送炭了。
    聞言,孫知府又怔住了。
    看了看蘇墨帶著幾分自責的神情,心中的那點悵然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觸動。
    這孩子既有明哲保身的理智,卻又不失赤子之心的情義。
    難得!難得啊!
    “好孩子。”
    孫知府的語氣重新變得慈愛起來,感歎道。
    “危難時刻還能記著送衣送飯,這份情義,已是讓人動容。”
    “不過你做得對,隻要盡力而為了,便已經是問心無愧。”
    聊到這裏,氣氛再度變得融洽起來。
    蘇墨見氛圍已經到了火候,便順勢起身,再次行禮道。
    “其實,學生今日前來,還有一事。”
    “學生能順利給陳家送衣物,且獄卒並未加以刁難,學生深知這全是承了座師,暗中照拂的恩情。”
    “若無座師的威名罩著,學生怕是連大牢的門都進不去。”
    這其實是假話,能進去送東西一是王峰開了口,二是自己掏了錢,跟孫知府沒什麽關係。
    但之所以蘇墨把功勞算在知府頭上,其實是在給孫知府戴高帽。
    “如今年關將至,學生備了一份薄禮,算是給座師送上的年禮,以謝座師庇護之恩。”
    說罷,蘇墨從懷裏取出早已備好的禮單,雙手呈上。
    文人交往,最忌諱直接談錢。
    但這年禮就不同了,這是在維係師徒關係,傳遞合作誠意的最佳橋梁。
    孫知府接過禮單,隻是隨意打量了一眼,便隨手放在了桌上,看著蘇墨的眼神愈發滿意。
    禮單上麵的東西不值幾個錢,但價值多少他也不是很在意,他比較在意的是代表意義,禮單相當於蘇墨遞過來的投名狀。
    這孩子是在向他靠攏,尋求庇護。
    “嗯,你有心了。”
    孫知府點了點頭,心中滿意之餘也不禁說了幾句體己話。
    “蘇墨,此事非是本官不救你恩師。”
    “實在是……刑部直接下的公文,上麵有大人物盯著。”
    “本官雖然貴為知府,但在那種層級的鬥爭麵前,還是權限有限,實在無可奈何。”
    他在話語中將自己,從陳家案件中摘得幹幹淨淨,表明了立場。
    自己不是不幫,是不能幫,也不敢幫。
    對此,蘇墨早已洞悉這一切。
    所以他並未露出失望之色,反而順著知府的話往下說。
    “座師您的難處,學生自當省得。”
    “不過學生今日前來,也絕非是為了讓座師為難。”
    “學生還有第二份年禮沒有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