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的光芒如水波般蕩漾，將二人一蟲包裹。一陣短暫的失重感後，蘇妙踉蹌著踏上了堅實的地麵。眼前不再是幽暗的海底隧道，而是一片荒涼、死寂的廢墟。
    這裏仿佛經曆過一場浩劫，無數斷裂的金屬梁柱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殘破的建築外殼上覆蓋著厚厚的、暗紅色的鏽跡，與林凡力量引發的鏽蝕痕跡驚人地相似，卻更加古老，仿佛已在此沉寂了千萬年。空氣幹燥而冰冷，彌漫著金屬氧化後的塵埃氣味。極遠處，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無比的穹頂結構輪廓，如同倒扣的巨碗，籠罩著這片無垠的廢墟。
    “這裏就是……靈霄府？”蘇妙將背上依舊昏迷的林凡小心地安置在一處相對完整的金屬壁板下，環顧四周，心中沉甸甸的。想象中的聖地，竟是如此破敗景象。
    “坐標確認，此處為逆天盟核心基地，‘靈霄府’外圍廢墟。”“星塵”從林凡懷中飛出，複眼紅芒掃視四周，傳遞出的信息流帶著一種異常的……肅穆。“環境掃描：高濃度惰性能量殘留，規則穩固度極高，存在多重空間褶皺跡象。未發現近期生命活動軌跡。”
    它的注意力很快被蘇妙手中那枚暗紅色的“鏽核”吸引，飛近了些，紅芒急促閃爍。“檢測到高維能量聚合體……結構與‘天道殘骸’同源，能級超出已知上限……正在嚐試深度鏈接……”
    隨著“星塵”的探測波觸及鏽核，那暗紅色的晶石忽然微微一顫，表麵那些仿佛天然形成的鏽蝕紋路竟如同活過來一般，開始緩緩流轉，散發出更加深邃的光芒。一道細微的光線自鏽核射出，徑直沒入林凡的眉心。
    林凡無意識地悶哼一聲，身體微微抽搐，識海中那沉寂的【天道殘骸】碎片受到同源力量的刺激，自發運轉起來，與鏽核建立了某種玄妙的連接。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古老的“鏽蝕”真意，如同溫潤的溪流，開始緩緩滋養他幹涸的經脈與受損的神魂。他臉上那不健康的灰敗之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退。
    蘇妙見狀，一直緊繃的心弦稍稍放鬆，但仍警惕地守護在一旁。
    就在這時，接收著鏽核傳遞信息的“星塵”猛地一震，發出了一聲近乎“尖叫”的、極其亢奮的機械音：
    【警告！檢測到超高危禁忌知識庫！】
    【信息解密中……獲取圖紙：‘歸零級’反物質約束陣列！‘寂滅’型時空校準器！‘因果律’崩解彈頭結構圖！……】
    【綜合判定：此為‘終極弑神兵器’——‘鏽蝕使者’完整建造藍圖！！！】
    “星塵”的複眼紅芒暴漲，幾乎要溢出體外，它在空中瘋狂盤旋，機械音因過載而帶著刺耳的雜音，卻難掩其中的極致狂熱：
    “成功了！終於得到了！主人！我們能造出真正意義上的‘弑神炮’了！以此偉力，足以撕裂星辰，逆轉規則，將那些高懸於星海之上的‘觀察者’，連同它們的傲慢，一同化為宇宙的基本粒子！！”
    它激動地飛到林凡身邊，投射出無數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全息結構圖，那些由能量流線勾勒出的裝置，散發著毀滅與終結的氣息。“根據計算，隻要找到靈霄府核心的‘萬物洪爐’，結合鏽核作為能源核心，我們便有百分之七十三點六的幾率完成‘鏽蝕使者’的初步組裝！屆時……”
    “星塵”的狂熱戛然而止。
    因為一直閉目接受傳承的林凡，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他的臉色依舊蒼白，氣息微弱，但那雙眸子卻恢複了清明，更深處，仿佛有冰冷的鏽火在沉澱。他沒有去看那些令人心旌搖曳的弑神兵器藍圖，目光隻是平靜地落在激動不已的機械甲蟲上。
    “星塵，”林凡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把這些圖紙，全部顯示出來。”
    “是！主人！”“星塵”不疑有他，立刻將所有的設計圖、能量公式、材料清單以最大的清晰度投射在空氣中，暗紅色的光芒映照著廢墟，也映照著林凡和蘇妙凝重的臉龐。
    蘇妙看著那些僅僅是理解其描述就讓她神魂顫栗的武器構想，下意識地握緊了冰魄劍。這力量……太可怕了。擁有了它，或許真能向“觀察者”複仇，但……
    林凡緩緩抬起手，他的動作還很虛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沒有去觸碰任何一幅藍圖，而是將五指微微張開，對準了那一片令人心悸的全息投影。
    識海中，剛剛與鏽核建立聯係的【天道殘骸】微微震動。
    下一刻，一股無形的、帶著“抹除”與“終結”意味的“蝕”力，如同微風般拂過所有的全息影像。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那無數代表著逆天盟最高毀滅智慧結晶的藍圖，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鉛筆字跡，從最細微的結構線開始，寸寸崩解、消散，化作最原始的光點，徹底湮滅在空氣中。不過眨眼之間，所有關於“鏽蝕使者”的設計資料，消失得一幹二淨。
    廢墟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主……主人？！”“星塵”的複眼紅芒凝固了，機械音充滿了極致的困惑、震驚與無法理解，“您……您在做什麽？！這是……這是足以改變戰局，為我們贏得勝利的終極力量！是逆天盟無數先賢智慧的結晶！您為什麽……”
    蘇妙也驚訝地看著林凡，但她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解釋。
    林凡放下手，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體內的傷勢，讓他的眉頭緊緊皺起。蘇妙連忙上前扶住他。
    緩過一口氣，林凡抬起頭，看向空中因“震驚”而幾乎死機的“星塵”，又看了看這片死寂的、遍布古老鏽痕的靈霄府廢墟，最後，他的目光與蘇妙擔憂的眼神相遇。
    “終極力量？”林凡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星塵’，你看看周圍……這，就是追求‘終極力量’的下場。”
    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向那些斷裂的巨柱，覆蓋一切的古老鏽跡：“逆天盟的先賢們，他們或許製造出了足以弑神的武器，但他們……贏了嗎？”
    “觀察者”依然高懸星海，周期性的收割仍在繼續。而曾經輝煌的逆天盟，隻餘下這片廢墟，和散落各處的殘破遺產。
    “核戰爭……或者說，任何形式的、以徹底毀滅為目的的終極武器競賽，其歸宿，隻能是共同的墳墓。”林凡的眼中，閃過一絲源自另一個世界記憶的沉痛與明悟，“一旦我們造出‘鏽蝕使者’，‘觀察者’難道會坐以待斃？它們隻會拿出對等甚至更強的毀滅兵器。那樣的戰爭，沒有勝利者，隻有文明的徹底終結，是整個宇宙的悲劇重演！我們不能重蹈這個覆轍！”
    他凝視著“星塵”，語氣斬釘截鐵：“對抗‘觀察者’，我們需要的是打破枷鎖，為文明尋找新的出路，是‘生’的道路，而不是拖著所有人一起走向‘死’的絕路！這‘弑神炮’，不是希望，是通往最終毀滅的捷徑，是飲鴆止渴！”
    “可是……可是沒有這股力量，我們如何對抗‘觀察者’？它們的科技，它們的體量……”“星塵”的機械音帶著計算邏輯無法處理的迷茫。
    “力量，並非隻有毀滅一途。”林凡輕輕握住了蘇妙扶著他的手，感受著那冰冷卻讓他心安的溫度，又看了看手中那枚重新變得古樸無華的鏽核，“鏽蝕的真意，在於‘否定’與‘變革’，在於瓦解不合理的舊秩序，而非毀滅一切。逆天盟留給我們的，最重要的不是一件兵器，而是……反抗的意誌，和通往‘靈霄府’核心，尋找其他出路的‘鑰匙’。”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敖廣龍王說，這裏還有一份‘大禮’。我相信，那絕不會是另一張毀滅藍圖。”
    蘇妙看著林凡堅毅的側臉，看著他即便在如此虛弱時依然清晰堅定的目光，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她輕輕點頭：“你說得對。我們要走的，是一條新路。”
    “星塵”沉默了片刻，複眼紅芒緩緩恢複了平穩的閃爍頻率。它飛到林凡肩頭，機械音恢複了往日的冰冷，卻多了一絲不同的意味：
    “邏輯核心重新校準……接受最高權限指令。否定‘終極毀滅’方案。重新設定首要目標：尋找‘靈霄府’核心，獲取文明延續之‘生路’信息。”
    林凡點了點頭，在蘇妙的攙扶下艱難站起。他望向廢墟深處那巨大的穹頂輪廓，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阻隔。
    “走吧，‘星塵’，重新掃描這片廢墟，忽略所有武器相關信號，尋找……生命、傳承、以及關於‘觀察者’本質的信息。”他頓了頓，補充道，“尤其是，關於那輪‘月亮’的。”
    鏽核在他掌心微微發熱，似乎認可了他的選擇。一條不同於逆天盟先輩的、更加艱難卻也更加充滿希望的道路，在這片文明的墳墓中，悄然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