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司妄宴的眼眸深處，一絲幽光轉瞬即逝。
    他語氣聽不出波瀾：“這詭屋年久失修，我們先玩別的，回頭等他們修複後再來。”
    司妄宴沒有再看向那暴露了空間本質的裂縫。
    “哦。”
    洛未央也不是非堅持要逛詭屋不可。
    她回頭看了眼。
    係統得知情況，已著手開始修複牆麵。
    雖看不出是因何裂開的，但那開口，總讓洛未央有股心緒不寧的感受。
    離開詭屋，重新站在燦爛的陽光下，洛未央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氣定神閑的司妄宴。
    他臉上已恢複那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淺笑。
    彷佛剛才那短暫的緊繃和低語，從未發生過。
    “接下來想去哪？”
    發現洛未央在偷看自己，司妄宴笑了下，語氣溫柔地問。
    那眼神，就好似他們真的隻是一對普通的約會情侶。
    洛未央遲疑了一下。
    既然這一整天是逃不掉的，那不如還是好好玩吧？
    於是，她指向不遠處色彩繽紛、音樂歡快的旋轉木馬。
    “那個。”
    這回她認真看過才選的，總不會再選到些奇奇怪怪的遊樂設施！
    而且，旋轉木馬誒！
    這項目怎麽看，都是最安全的選擇。
    不僅充滿童趣，還最不容易引發什麽危險話題或聯想！
    洛未央在心中讚了自己一句：機智！
    “好。”
    司妄宴答得非常幹脆，讓洛未央懷疑，是不是不管她提出要乘坐什麽，司妄宴都會答應？
    思及此，她膽子也大了點，大膽提議道：“你也一起？”
    想想司妄宴那副模樣坐旋轉木馬……
    洛未央嘴角微微顫抖。
    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特別格格不入。
    要真是親眼目睹司妄宴騎乘木馬……洛未央表情微妙。
    司妄宴也確實如洛未央所想，真沒拒絕她的提議，還是從善如流點頭應了聲：“好。”
    大有一切都依她的打算。
    他們排隊等候。
    周圍都是興奮的孩子和情侶。
    司妄宴那一頭雪白長發、蒼白膚色以及過分精致的容貌，顯得格外突兀，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而司妄宴本人卻渾然不覺，或者說毫不在意。
    儼然已經對這樣的注視習以為常。
    輪到他們時，司妄宴扶著洛未央先上了木馬後，自己才翻身上了一旁的同款。
    白色駿馬，配著金色的馬鞍與韁繩。
    音樂響起，木馬開始往前緩慢旋轉，孩子們的歡笑聲充斥四周。
    洛未央偷偷看向司妄宴。
    本以為看見的會是相當不搭的場麵，都準備好要強忍笑意了。
    誰料這扭頭一看，洛未央卻愣了下。
    隻見司妄宴端坐在木馬上，背脊挺直，雙手隨意搭在扶手上。
    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冰白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前方。
    華麗的木馬、歡快的音樂、周圍洋溢的快樂氛圍，似乎都無法觸及他分毫。
    他像是一個誤入童話世界的異類，與這一切格格不入，卻又因那份疏離而產生一種奇異的美感。
    洛未央忽然想起，在她作為祭品被獻給惡食亡靈的最初，他也是這樣。
    他坐在冰冷王座上，俯瞰著為取悅他而舉行的盛大宴會。
    歌舞升平，賓客盡歡。
    而他眼中，隻有一片亙古不化的冰原。
    那時的洛未央，戰戰兢兢，隻想著如何完成任務，如何在那片冰原上留下一絲裂痕。
    而現在，他坐在旋轉木馬上，為了她。
    司妄宴回望著她，露出的笑容猶如化開的冰原，耀眼刺目得……令洛未央難以直視。
    “很奇怪嗎？”
    司妄宴見洛未央默默轉過頭去，不再看向自己，不由好奇問她。
    洛未央搖了搖頭。
    “本來以為會很突兀，卻沒想到，還挺適合的。”
    真真應了那句話。
    長得好看，做什麽也都是賞心悅目的。
    司妄宴挑眉。
    “你看起來，似乎稍微放鬆了點？”
    司妄宴的語氣，淡得聽不出他的情緒：“沒有之前麵對我那般，戰戰兢兢。”
    “是、是這樣嗎？”
    樂聲畢。
    洛未央慌忙從停下的木馬下來，不欲再進行這個話題。
    不過也確實如司妄宴所說，她確實是放鬆了點。
    除了最開始在門口的步步緊逼之外，進了樂園開始遊玩後，司妄宴便不再以那樣咄咄逼人的態度，非要她給個確切的答案不可。
    所以洛未央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不再總是防備著。
    畢竟她一直堅持，司妄宴就是再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最終也隻能作罷。
    洛未央心情放鬆，
    路過一個棉花糖攤位時多看了幾眼。
    粉藍色的雲朵狀棉花糖與空氣裏傳來甜膩的香氣，讓洛未央駐足。
    司妄宴停了下來，也沒多問。
    隻是在洛未央開口之前，已經要了一支，遞給洛未央。
    “給你。”
    洛未央眼睛一亮，笑著接過。
    她小心地撕下一小塊，放入口中。
    甜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她滿足地眯了眯眼。
    司妄宴沒有買自己的那份，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洛未央臉上。
    他看著她像小動物般，小心翼翼地舔舐著那團蓬鬆的糖絲。
    還有，她在接過自己遞過去的食物時，表情一點也不意外。
    就像……已經習慣，也猜到了他會為她買下。
    司妄宴冰白的眼眸，有什麽情緒極淡地掠過。
    “你不吃嗎？”
    洛未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沒話找話。
    司妄宴的聲音，輕得幾乎要散在風裏。
    “看著你吃，就很好。”
    這句話太過溫和，甚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懷念，讓洛未央心頭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猛地想起，在亡靈國度時，她也曾因為思念人間的食物而情緒低落。
    那時的司妄宴便是這樣，命人找來各種她可能喜歡的點心，然後就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吃，什麽也不問。
    要是吃膩了，就帶她去逛人間的市集。
    隻要她多看哪個攤位一眼，下一秒，攤子上賣的小食，就已被司妄宴送到她手上。
    ──就如同她手上的棉花糖一樣。
    想到這裏，洛未央舔著棉花糖絲的動作一頓，表情驚駭。
    那她剛剛……豈不是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