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給太後看牙,當心腦袋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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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五刻,天色還是一片死寂的青灰色,宮牆的剪影像是巨獸的獠牙。簷角滴下的露水,砸在石階上,迸出一片稀碎的水珠。
    陳越被小祿子從被窩裏叫醒的時候,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
    “大人!陳大人!快醒醒!宮裏來人了!”是小祿子那壓低了卻依舊焦急的聲音。
    “怎麽了這是?天塌下來了?”
    “我的好大人呐!您可別睡了!”小祿子急得直跺腳,“您是新來的不知道,宮裏可沒懶覺睡!萬歲爺這會兒早起讀《論語》了!文武百官再過半個時辰就得上朝了!整個紫禁城,早就動起來了!”
    他頂著兩個黑眼圈,一臉懵逼。
    “”現在幾點了?”
    “小的不知什麽是幾點,不過時辰已經到了寅時三刻啦。”
    “啊,才淩晨四點多!我……我起不來!”
    小祿子看陳越還賴床不起來,趕緊湊到他耳邊,用焦急的氣聲道:“是慈寧宮來的人!說太後娘娘牙疾發作,疼了一宿沒合眼,點名要您立刻過去診治!許院判已經在那邊候著了!”
    聽到“慈寧宮”和“許冠陽”這兩個關鍵詞,陳越瞬間就清醒了。
    他心裏“咯噔”一下,王瑾昨晚的警告猶在耳邊——“明日卯時,太後陵營那邊,就等著你往坑裏跳呢!”
    這不就應驗了嗎?時間、地點、人物,全都對上了!這哪裏是請他去看病,這分明就是押他上刑場啊!
    “大人,轎子就在外麵候著呢,您快收拾收拾吧!”小祿子還在催促。
    陳越用雙手抹擦了一把臉,趕緊壓下心中不斷泛起的波瀾。他飛快地起床洗漱完畢,換上那身嶄新的八品醫官服,又仔細地將昨天王瑾給的那張“司禮監副印”憑條和皇後賞的椒房殿玉牌貼身藏好。
    剛邁出門,他就被小祿子招呼著轎夫半推半就地塞進一頂小轎,飛快地走了起來。陳越掀開轎簾的一角,看著外麵迅速倒退的宮牆景致,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他複盤著昨晚王瑾的話,“金牙陷阱”、“禦用監”……很顯然,許冠陽這次玩得更大,不僅拉上了太後當虎皮,還聯合了專管皇家器物製造的禦用監。一個負責“斷症”,一個負責“行刑”,這擺明了就是要利用專業領域的技術問題,給他扣上一頂無法辯駁的“技術性失誤”的黑鍋,然後名正言順地弄死他。
    轎子一路搖搖晃晃,最終停在了一處陰森的宮殿前——慈寧宮的陵營偏殿。這裏是太後紀念先帝的清修之地,平日裏人跡罕至。此刻殿前掛著黃白相間的靈幡,風一吹,嗚嗚作響。角落裏立著的銅鶴燈裏,燭火搖曳,將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活脫脫一個陰間濾鏡。
    剛一下轎,一股混雜著焚香與陳腐氣息的冷風就灌進了陳越的脖子,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許冠陽早已等候在此,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賊眉鼠眼、身穿禦用監官服的中年太監。許冠陽今天沒戴他那顆紮眼的金牙,反而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模樣。
    “陳大人,早啊。”他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這麽早請你過來,是為太後娘娘分憂。太後她老人家思念先帝,常在陵營焚香念經,不想前幾日竟崩了一顆金牙,疼痛難忍。這不,隻能勞煩您這位‘禦用牙匠’出手了。”
    那禦用監的掌司太監,名叫郝金水,立刻接上了話茬,臉上堆著假笑,指著殿內一處已經布置好的“工位”:“陳大人,您瞧,為了方便您施展神通,我們禦用監可是連夜為您趕製了一套全新的鑲牙椅。”
    陳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皮猛地一跳。
    那所謂的“鑲牙椅”,分明就是一個為他量身打造的“刑具”!一把造型酷似鍘刀的紫檀木椅,椅背奇高,扶手處還帶著禁錮手腳的銅環。
    郝金水滿臉得意地介紹道:“此乃‘金牙寶座’,專為您這等身懷絕技之人打造。陳大人,您待會兒就坐在這兒,為太後娘娘修補龍牙。隻不過嘛……”他拖長了音調,陰惻惻地笑道,“這太後的金牙很是金貴,乃是先帝所賜。您這手要是稍微一偏,讓太後娘娘的金牙二次開裂,那可就是‘弑尊’大罪。按祖宗規矩,是要當場問斬的。”
    好家夥,連罪名和行刑方式都一條龍服務安排好了。陳越心裏冷笑,這哪是看病,這是鴻門宴啊。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引路的小太監悄無聲息地湊了過來,借著拂去陳越肩上露珠的動作,飛快地塞給他一張紙條,然後迅速退下。
    陳越不動聲色地將紙條攥在手心,是王瑾的筆跡,上麵隻有寥寥數字:【副印已用,廠衛在後,可走。】
    走?陳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現在要是走了,那“畏罪潛逃”的罪名就坐實了。我不僅不走,我還要在這鍘刀底下,給你們來個現場反殺!
    “多謝郝公公美意,”陳越朗聲道,目光掃過那“金牙寶座”,“如此‘別致’的椅子,下官定不讓它空置。”
    話音剛落,內殿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接著是宮女焦急的勸慰聲。郝金水眼神一閃:“太後鳳體不適,陳大人,請吧?”
    偏殿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盞長明燈散發著幽幽的光。周太後身著素服,端坐於主位之上,臉色因疼痛而顯得格外蒼白。她年約五十六七,雖保養得宜,但眼角的皺紋和眉宇間的愁苦,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就是你,那個新來的牙匠?”太後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耐煩。
    “臣陳越,參見太後娘娘。”
    “廢話少說,上來看吧。”
    陳越上前,許冠陽立刻“殷勤”地遞上了一麵銅鏡和一根細長的金屬探針。郝金水則心懷鬼胎地指揮著小太監,將殿內唯一一扇窗戶的帷幔拉上,讓光線變得更加昏暗,製造了完美的視野盲區。
    陳越接過探針,在燭火上烤了烤,然後請太後張口。隻見太後右上方的門牙,一顆純金打造的假牙,舌側麵赫然出現一道清晰的縱向裂紋,裂紋已經延伸到了牙齦下方,周圍的牙齦微微紅腫。
    他用探針尖端輕輕一勾折裂開的小片,“哢哢”作響,太後立刻疼得“嘶”了一聲,皺緊了眉頭。
    許冠陽則捧著一本《金牙手術錄》,開始裝模作樣地“實時記錄”,準備抓住陳越的任何一個失誤,大做文章。
    “太後娘娘,”陳越放下探針,心裏已經有了診斷,“您這顆金牙,已然縱折,且裂紋深及齦下,累及真牙牙髓。冷熱之物刺激,故而疼痛。需即刻清除髓腔腐敗之物,再用環紮之法將折裂之片固定,否則一旦折片完全脫落,不僅有礙觀瞻,更恐傷及牙床。”
    金牙縱折,是裂紋,也是殺機。許冠陽和郝金水要的就是這句話!
    “大膽!”郝金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拍案而起,“太後娘娘的金牙,乃當年英宗皇帝親賜,是國禮的象征!你一個小小牙匠,竟敢妄言動刀去髓?這是要毀我皇家顏麵,動搖國本!來人啊——”
    他一聲令下,兩個身強力壯的錦衣衛立刻從殿外抬進一口鋥亮的狗頭鍘,重重地頓在地上,刀刃上寒光閃爍,仿佛已經聞到了血腥味。
    許冠陽立刻跟著補刀,翻開他的“手術錄”,尖聲道:“按祖宗家法,凡禦前診治,損及龍體鳳顏者,當以大不敬論處!陳越,我給你一刻鍾的時間,若手術不成,或有任何閃失,即刻斬立決!”
    鍘刀,成了這次手術的倒計時沙漏。
    殿內氣氛瞬間凝固。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主位上的太後,被牙疼和這兩人的聒噪折磨得忍無可忍,猛地一拍鳳椅扶手!
    “都給哀家閉嘴!”她怒視著許冠陽和郝金水,“再敢囉嗦一個字,哀家先斬了你們!陳越,你……你放手去做!哀家隻給你一刻鍾的時間,治不好,哀家親自送你上路!”
    這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怒,反倒給陳越爭取到了寶貴的窗口期。
    一刻鍾!
    陳越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活路。
    “小祿子!”他大喊一聲,“去,把我值房裏的那兩件‘西洋寶貝’取來!快!”
    小祿子不敢怠慢,一陣風似的跑了。不多時,他便捧著一個木盒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中,陳越打開木盒,取出了王瑾昨晚派人送過來的,“借”給他的放大鏡和“千裏鏡”(望遠鏡)的鏡片。
    他開始了自己的“初代顯微鏡”組裝秀。
    他先命人取來一個空心的銅管,將從“千裏鏡”上拆下來的凸透鏡固定在一端;又將放大鏡倒裝,作為物鏡,固定在另一端;中間,他甚至讓小太監找來燭台的底座,利用上麵的齒輪結構,做成了一個簡陋的三段式調焦器。最後,他在物鏡鏡麵上,用指尖塗抹了一層極薄的油脂,防止呼出的熱氣起霧。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當他將這個造型奇特的“銅管顯微鏡”架設在太後的金牙前,並將“黑火神燈”的光源聚焦於此時,一個前所未有的微觀世界,清晰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4K高清宮鬥現場,毛孔級畫質,說的就是這個了!
    透過鏡片,那道細微的縱折裂紋被放大了數十倍,裏麵滲出的、混雜著太後平日用以止痛的龍涎香的血絲,都清晰可見!甚至能看到裂紋深處,毛細血管正在輕微地搏動。
    顯微鏡下,連龍涎都得讓路!
    “要修此牙,需四樣東西!”陳越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像是在指揮一場精密的戰役,每說一樣,郝金水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第一,禦用監金庫的金葉,要最薄的那種,厚不過三毫,取來備用!”
    “第二,速取昨日我為王公公配製的‘蛋殼補牙粉’!”
    “第三,去尚服局,取最堅韌的‘冰蠶絲’一縷!”
    “第四,取高濃度的龍涎香,溶於烈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