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7章 實力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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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夏華總結道,“你我都是史閣部的人,史閣部在朝堂上需要甚至依賴錢謙益相助,我們自然不能跟錢家的人發生矛盾,反之,還要巴結討好,就算被對方蹬鼻子上臉了,也得笑臉相迎、唾麵自幹,是吧?”
史德威輕輕地點頭:“沒錯。”
夏華笑了,他往後仰去,倚靠在椅背上擺了個舒適和隨意的姿勢:“龍江兄,古往今來,很多事放在一起看很有意思,比如說...削藩。任何一個朝代的任何一個皇帝都不願地方藩王強大失控,從漢朝到我大明朝,皇帝和藩王的矛盾從未停止過,漢時因此而爆發了七國之亂,強如漢武帝也要費盡心思、慎之又慎地實施‘推恩令’這一陽謀間接慢慢地削弱、打擊藩王;
再說我大明朝,建文帝因為削藩而丟了龍椅,成祖皇帝通過持續三年的靖難之役奪得了皇位,嘖嘖,雙方打得是天昏地暗、屍山血海呀!何其之慘烈!然而,然而,”夏華凝視著史德威,加重語氣,
“並不是每個朝代在這件事上都搞得這麽慘烈的,唐太宗李世民,通過玄武門之變一舉奪權,他接下來一口氣罷免了六十一位宗室藩王的爵位,沒錯,一口氣,沒有什麽漸進緩圖,沒有什麽瞻前顧後、患得患失,沒有什麽陰謀陽謀,足足六十一個王,如此犯下了公憤眾怒的事,卻沒有激起一絲波瀾,眾王個個溫順如羊地接受了削藩。”
“為什麽?”夏華的眼神變得淩厲了起來,“漢景帝、漢武帝、建文帝等皇帝做得那麽大費周章的事,李世民為什麽能做得這麽快刀斬亂麻毫不拖泥帶水?”他猛地提高聲音,“因為實力!”
史德威心神一震,他有點發呆地看著氣勢煥然的夏華。
“在碾壓一切、占有絕對優勢的實力前,再怎麽機關算盡、天衣無縫的權術謀略,都像紙糊的盔甲一樣一捅就破,不堪一擊!都像笑話!”夏華語氣冰寒地道,“所以,與其挖空心思跟朝堂上的那些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還不如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壯大我們的實力這件根本的大事上!
龍江兄,史閣部之所以如此處境艱難,做事如履薄冰,不就是因為他實力不足嗎?如果他麾下有一支能征善戰的強大軍隊,哪怕他在朝堂上真的是形單影隻一個人,也沒人敢對他有一絲一毫的違逆,馬士英、阮大铖、錢謙益之流敢在他麵前大聲說話?江北四鎮的軍頭們敢對他陽奉陰違?就算是皇帝,也得對他客客氣氣、畢恭畢敬!”
史德威完全呆住了。
夏華擁有“超越曆史的知識和見識”,所以,他在大局上是開了上帝視角的,從而具有一種“俯視眾生”的超凡心理,太多太多的事,別人是當局者迷,他是旁觀者清。大一統的大明朝滅亡了,南明成立了,後世人都知道南明壓根就不算一個朝代,隻是明朝宗室在南方成立的一係列政權的統稱,一直是四分五裂、一盤散沙,一直在挨打,隻苟延殘喘了十八年。
但南明朝廷的那幫人可不知道這些,他們也完全不認為南明很快就會完蛋,他們自以為南明進可平定流寇、驅除韃虜、恢複大明,退可坐擁南方的半壁江山,成為南宋第二,所以,明明處於朝不保夕之中,他們卻以為局麵已經穩定下來了,所以天天爭權奪利搞黨爭搞內鬥。
作為一個局內人兼局外人,夏華看著南明的這一幕幕隻想發笑:一群不知死活的蠢東西!
夏華以前是“地方野生勢力”的頭子,跟朝廷隔得太遠,但現在,他已是史可法的嫡係部下,自然不可避免地開始扯上朝廷中的那些破事了,但他對此毫無興趣。
有心人都看得出來,夏華做事好像都是“隻顧眼下,不管長遠”,他在揚州建立自己的武裝力量和根據地,一門心思地練兵強軍,完全不搞發展流的種田發育,他去南京就是走個過場,拿到官帽就走人了,沒有趁機結交南京的達官貴人,在賺錢這件事上,他就當初賣了幾天的肥皂香皂,然後就沒了,天天坐吃山空,為什麽?
因為他很清楚,半年後,揚州就要迎來滿清大軍,搞不好會被破城屠城,他種田發育啥?
因為他很清楚,近一年後,南京就會被清軍攻陷,連弘光帝都成了俘虜,那些達官貴人到時候都是清軍屠刀下的豬狗,他結交啥?對錢謙益的兒子錢孫愛,他想罵就罵,巴結討好個屁,誰招惹他,他當麵就回擊。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既然根本沒有“他日”,還要留一線幹嘛?如果是太平時期,夏華肯定要小心翼翼地玩官場上的權謀遊戲,至於現在?滾!
史德威完全是局內人,當然做不到夏華這麽不管不顧,他要考慮以後,所以做事會謹小慎微、束手束腳,但他不知道,他考慮的“以後”壓根就不存在。
雖然夏華的這番話裏有不少“大逆不道”的地方,但確是鞭辟入裏,有好幾句還說進了史德威的心坎裏,加上史德威和夏華是一家人,所以史德威沒有反駁夏華,而是陷入了沉默,許久後,他唏噓道:“夏兄弟,你方才所言不無道理,隻是,壯大實力沒那麽容易的,需要錢糧,而錢糧是被朝廷掌握在手裏的,你不知道,史閣部為了申請錢糧,可謂求爺爺告奶奶...”
夏華輕輕一笑:“龍江兄,你的督標營現有多少兵馬?”
史德威回答道:“一千多,並且軍械、盔甲、糧草、馬匹等物都很不足或已陳舊破損了。”史可法渡江帶的一千多名軍士基本上就是史德威統領的督標營。
夏華悠悠地道:“龍江兄,咱們可是一家人,互幫互助是理所當然的,這樣吧,我送你二十萬兩銀子外加五百匹馬,怎麽樣?”
“什麽?”史德威大吃一驚、騰地站起,“夏兄弟,你此話...當真?”
“我騙你幹嘛?”夏華說得輕描淡寫,“等會兒你走的時候就帶上銀子和馬匹吧,好好整頓、擴充、建設你的督標營。”
史德威思潮翻湧、目不轉睛地看著夏華,深感難以置信:“夏兄弟你...你哪來這麽多錢?”
“山人自有妙計。”夏華嗬嗬一笑,“你別管我的錢是怎麽來的,我分你一部分,你就放心大膽地花唄!我的鎮團練和你的督標營都是史閣部的嫡係部隊,你好我好,史閣部才好,不是嗎?”
“好,好!”史德威心潮澎湃、激動不已,“我就知道,史閣部慧眼識人,夏兄弟你能得到他那麽青睞和器重,必有非凡之處!史閣部麾下能有你,真是幸甚至哉!我史德威能有你這個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夏華哈哈一笑,也起身,他伸手拍了拍史德威的肩膀:“龍江兄,說一千道一萬,打鐵必須自身硬,實力是根本!你我把手裏的督標營和鎮團練搞得兵強馬壯再在戰場上屢立戰功,史閣部在朝廷中的地位自會穩如泰山,馬士英的首輔位置早晚是史閣部的,到時候,大明朝還怕不會轉危為安?”
“說得對!說得極是!”史德威心頭熾熱,早知夏華這麽有錢,他還愁什麽?
心頭陰霾一掃而空的史德威和夏華越談越投機,原本已經沒什麽吃飯胃口的他重新胃口大開,其他人也都重新入席,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這頓飯,飯後,史德威寫了一封信講明了夏華和錢孫愛發生矛盾的經過及緣由,並堅定不移地站在夏華這邊,派人立刻騎馬前往南京送交給史可法,接著,他熱情地邀請夏華與他一起前往府衙結識跟他一起從南京來的眾官吏。
夏華欣然相從,他想在半年後的揚州之戰中守住揚州,這件大事單靠他和他的團練肯定是不行的,需要越多越好的戰友。
兩人帶著各自的隨從,意氣風發地前往府城,入城,徑往府衙。
史德威是個正直的軍人,最恨的就是吃空餉、喝兵血,所以,他把史可法努力給他爭取到的朝廷的錢糧一文一粒不少地都用在了他的督標營上,即便因為錢糧不夠所以不能讓全營武裝整齊,拉出一二百頂盔披甲、精神飽滿的軍士還是沒問題的,至於夏華,就更不用說了,帶出來的親衛個個龍精虎猛。
一行人騎馬列隊緩行在揚州城大街上,金屬碰撞聲響似雨點,鐵盔鎧甲明晃晃猶如魚鱗,長槍、腰刀猶如一片樹林,槍頭密密地反射著太陽光點,既威風凜凜又軍紀嚴明,與民秋毫無犯,所到之處,揚州城居民們又驚又喜,歡呼聲、喝彩聲連連。
“哎呀!太好了!史閣部的兵馬來我們揚州了!”
“這下揚州可就真的太平了!再也不怕外地的亂軍賊兵了!”
“你們快看!那不是夏英雄嗎?”
“還真是!哈哈,我以前還跟他買過肥皂呢,他當初就是在那個路口擺攤的...”
“我的天喲!快閉嘴吧你!人夏英雄現可是皇上敕封的正三品的鎮團練總兵官!你還敢提他以前擺攤的事?”...
騎著史可法送的火雲飛,夏華看著眼前滿城繁華、人口摩肩擦踵的揚州,他心裏沒有“莫欺少年窮”的誌得意滿,隻有一種沉重如山的神聖使命:保住這座城市,不要讓它化為人間地獄和殘垣斷壁,保住眼前這千千萬萬的老百姓,不要讓他們在清軍的馬蹄屠刀下絕望等死。
路邊的人群裏,一雙充滿極度的羨慕、嫉妒、不甘的眼睛在死死地看著夏華,“我難道比他差嗎?他能做到的事,我當然也能做到!”眼睛的主人、楊玉智咬牙暗想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