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5章 那姓錢的小子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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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十二月大事不斷。
    西北方麵,清軍和順軍繼續大戰,清軍雖一時間還未突破潼關,但紅衣大炮已在路上,半個月內就會被運到前線;
    南京方麵,圍繞著大悲案,馬士英、阮大铖一夥和東林黨展開了一輪熱火朝天的黨爭;
    中原方麵,高傑軍正式北伐,全軍留下一萬多老弱新兵駐守徐泗,出動了四萬多人馬,浩浩蕩蕩地從蘇皖境內突入河南境內,已抵達歸德一帶,逼近許定國割據的睢州;
    淮揚方麵,黃蜚、劉肇基、史德威、夏華等人都在埋頭擴軍練兵,因為有充足的錢糧,所以各部的整軍經武事務都順風順水,又因為有充足的人口資源,所以各部所需的新兵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招收完畢了,至年底時:
    黃蜚的揚州衛、淮安衛各有一萬五千多人,兩衛合計三萬多人;
    劉肇基部有一萬五六千人;
    史德威的督標營有七八千人;
    李棲鳳部也有五六千人;
    夏華的淮揚鎮揚州府團練有一萬七千多人,淮安府團練有一萬三千多人,兩團練合計三萬多人。
    加上已在組建中的水師,滿打滿算,整個淮揚軍已擁兵近十萬,並且基本上沒有強征壯丁之類的濫竽充數,大部分兵員是素質合格且自願從軍的,對史可法基本上服從的黃得功也有四五萬兵力。
    當然,外界並不知道淮揚軍“居然有這麽多的兵力”,不管是黃蜚、劉肇基、史德威,還是夏華,都心照不宣地對外“故意說小自己部下兵員的數量”,以至於外界包括南京方麵以為淮揚軍“頂多三四萬人”,實際上,就連史可法本人都不知道他麾下現有“近十萬大軍”,因為夏華連他都騙,淮揚鎮兩府團練實有三萬多人,但在督師幕府的兵冊上隻有“兩萬餘人”。
    黃蜚、劉肇基、史德威、夏華為什麽能這麽不受拘束地大展拳腳?答案很簡單,他們部隊所需的錢糧幾乎不來自南京方麵,自然在部隊兵員數量上不受到南京方麵的限製,夏華還另有自己的小金庫,所以在這件事上“變本加厲”。
    經濟獨立,就翅膀硬,就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必須注意的是,淮揚軍現在的近十萬人馬過半是新兵,沒有參加過實戰,並且要接受長期的訓練,要不然,淮揚軍現在都可以北伐和西征了。
    隨著清軍主力全麵南下的日子越來越近,督師幕府和夏華都在以敗盡家產的勢頭瘋狂花錢,督師幕府的人、夏華的人,一批又一批地前往江南各地不停采購大宗的各種軍需物資,督師幕府銀庫裏和夏華的小金庫裏的金銀就像開閘放水一樣日夜嘩啦啦地流淌。
    砸進了這麽多的銀子,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淮揚軍各部單說夏華的鎮團練,全體官兵幾乎天天有魚肉蛋吃,頓頓有魚湯肉湯蛋湯喝,米飯更是管飽敞開了吃,個個養得膀大腰圓、孔武有力,訓練時龍精虎猛、幹勁十足,風雪中,人人汗流浹背、熱氣騰騰。
    巡視練兵場的夏華看著這幕,心裏很有成就感,七個月前的四月底時,他孤注一擲地逃離吳三桂的關寧軍,當時身邊隻有區區九個同伴,七個月後的現在,他已手握三萬兵馬了,並且因為他對曆史的改變,史可法現已有近十萬人的嫡係部隊,還能調動滁和鎮的四五萬人。
    然而,就算史可法現能指揮十幾萬人馬,夏華仍反對當下就發動北伐,對滿清和清軍,他在戰略上藐視之,在戰術上高度重視。
    滿清的八旗兵都是終年征戰的職業軍人,他們從小到大每天的生活不是訓練就是實戰,平時騎馬射箭打獵,戰時騎馬射箭殺人,千錘百煉、強悍無比,特別是那些馬甲之類的軍士,每個人都至少有八年以上的實戰經驗。
    而且滿清現正處於上升期,軍中銳氣極足,就像後世1941年的納粹或日本鬼子,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充滿了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傲氣和必勝信念。
    滿洲人為什麽比漢人凶狠能打?原因很簡單,漢人比較文明,滿洲人夠野蠻。在科學技術落後的古代,野蠻也是一種力量。因為夠野蠻,所以就凶狠、殘忍、暴力、能打。你讓滿洲人搞文學、搞藝術、搞科學,他們隻會交白卷,因為他們把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在了野蠻殺人這項技能上了。
    夏華估計,就他的鎮團練,在野外正麵硬碰硬中,能用三條人命換八旗兵一條命就很不錯了,他希望一二年後他的軍隊在野外正麵硬碰硬中能跟八旗兵一換一,那就穩操勝券了,因為漢家人口數量世界第一龐大,漢家軍隊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兵源,滿清則人丁稀少,隻有區區幾十萬,這正是他們最大、最致命的弱點。
    雖然人命是寶貴的,但打仗注定要死人,勝利注定要用鮮血澆築。同樣是戰死十萬人,對漢家而言隻是皮肉傷,對滿清而言則是元氣大傷的重創。損失了十萬青中壯年男丁,整個滿清都會近乎一蹶不振。比拚人命消耗,全世界沒有哪個民族比得了漢家,當然,漢家兒郎可以犧牲,但必須犧牲得有價值,不能白死。
    “總鎮!”欒樹文策馬從村外野地奔到夏華跟前勒馬翻身下馬,“上次那姓錢的小子又來了!”
    “姓錢的小子?錢孫愛?”夏華一愣,“這貨還敢再來我的地盤?”
    欒樹文冷笑道:“這小子是帶幫手過來的。”
    “幫手?”夏華笑了,“誰啊?”
    很快,夏華就看到了錢孫愛及其幫手,在大批武裝隨從的前後呼應下,錢孫愛與一個年約二十的青年高視闊步地抵達君臨村口,見夏華出現,錢孫愛滿臉得意洋洋的笑,那青年眯眼凝目地看著夏華,表情不善。
    夏華打量著那青年,隻見此人長得劍眉星目、器宇軒昂,頗有一股精武英氣,看起來跟錢孫愛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
    “大木兄,就是這廝!”錢孫愛看夏華出村,立刻氣勢洶洶地指著夏華對那青年告狀。
    那青年昂首上前,不客氣地指名道姓問道:“你就是夏華?”
    欒樹文等人當即麵露怒色準備拔刀,夏華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夏華現在是穿官服的人,堂堂正三品的都指揮同知、淮揚鎮團練總兵官,那青年肯定一眼就看出了夏華的官級,但卻毫無忌憚之色,顯然大有來頭。
    在笑了笑後,夏華拱手行了一禮:“在下便是夏華,敢問尊駕是?”
    那青年語氣平淡地道:“在下鄭森。”
    “哦!”夏華當即心頭一震,鄭森,沒想到是你!
    鄭森是誰?他的另一個名字在後世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便是威名赫赫的鄭成功!
    “鄭兄好!”夏華肅然正顏地向鄭成功行了一個正式的禮,民族英雄在此,豈能不敬?
    眼見夏華前倨後恭,錢孫愛臉上浮現出了深感痛快解氣外加小人得誌的暢快得意笑容,在他看來,夏華肯定是被鄭成功的身份給嚇到了。
    鄭成功本人現無正式公職,但他的父親鄭芝龍是南明的封疆大吏之一,弘光朝成立後,弘光帝敕封鄭芝龍為南安伯、福建總鎮,統領福建全省的軍政事務,堪稱“福建王”,分量十足,舉足輕重。
    鄭成功和錢孫愛怎麽“攪”到了一塊呢?是這樣的:今年三月,鄭成功被鄭芝龍送到南京求學,進入南京國子監深造,他的授課老師不是別人,正是錢謙益。鄭成功原名鄭福鬆,鄭森這個現用的名字是錢謙益給他取的,大木這個表字也是錢謙益給他取的,所以,錢謙益是鄭成功的授業恩師,錢孫愛是錢謙益的兒子,兩人自然認識並關係不錯。
    “夏華!”鄭成功直視看著夏華,眼神很冷峻,“我今日特地前來,就是要當麵問你,你為何要出言不遜辱我恩師?”
    夏華瞥了一眼一臉得意非凡的錢孫愛,一下子就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這孫子必然是在鄭成功麵前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煽風點火,鄭成功是個尊師重道的人,非常尊重甚至崇敬錢謙益,視錢謙益為自己的恩師、人生導師,豈容別人辱罵錢謙益?自然要找夏華算賬。
    “鄭兄啊,”夏華心中無鬼所以君子坦蕩蕩,“古人雲,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相信你肯定明白這個道理,任何事,都不能聽信一方的一麵之詞,否則就容易被人誤導甚至被人蠱惑、欺騙,對吧?”
    鄭成功點頭:“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前來當麵問你。”
    夏華笑嗬嗬:“那我就直言不諱了,錢大人年近花甲卻娶了個妙齡的青樓女子,這事難道是我憑空捏造的?”
    鄭成功麵露一絲尷尬,這事當然不是夏華捏造的,他即便是錢謙益的學生,對錢謙益非常尊崇,也難以在這事上認為錢謙益做得對。
    夏華繼續笑嗬嗬:“古人還雲,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所謂天地君親師,對老師,我們當然要敬重,但老師難道就什麽都是對的?老師做錯了,做學生的,應該大膽指正,而不是護短或裝作沒看見。鄭兄,我隻不過公開說了錢大人確實做過的一件事,談何辱他?”
    鄭成功有點語塞。
    “你少在這裏避重就輕、巧言令色!”錢孫愛在旁跳腳,“你那天明明說得非常難聽...”
    “你給我閉嘴吧你!”夏華直接開噴,“就因為你那天見色起意看上了我的兩個婢女,覥著臉向我索要,我沒答應,你就記恨於我,在鄭兄麵前故意說我的壞話,男子漢大丈夫的,有本事光明正大地來,搞這種鬼蜮伎倆,下不下作?我呸!”
    鄭成功吃驚地看向錢孫愛:“有這回事?”
    錢孫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支支吾吾憋不出話來,這麽不光彩的事,他在鄭成功麵前當然沒提或輕描淡寫地略過了,此時被夏華直接說出來,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