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霧這一箭射的格外利落。
    距離那麽近，即使她完全沒有使用過弓箭，箭矢也直接貫穿了阿公的腦袋，讓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倒下了。
    黎霧一把奪過白鈴，偏頭看向目瞪口呆的眾人。
    “辛苦各位了，我來了。”她平靜的幾個字，讓所有人都在此刻如釋重負。
    裂鯊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麽出現的？”
    黎霧沒有說話，轉身看向背後滾滾而來的火光，人們逐漸看清那到底是什麽。
    是嬰屍，數以千計的嬰屍全都拿著羊油燈趕來。
    而頭上令天地染紅的，則是此前在祭台裏的那些被鎮壓著的紅衣鬼魂們。
    是燃燒的火焰，是反抗者的同心協力，是被壓迫多年的呐喊，讓這個世界全都染上了她們的顏色。
    天開破曉，可見黎明。
    黎霧無需多說，人們看到這個，也就知道黎霧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了。
    而被綁在架子上的別笛與陳默兒也開了口。
    “我們也出力了。”
    雖然阿公搶走了【心靈鑰匙】，可她們與黎霧的鏈接並沒有取消，心靈鑰匙仍然維持著幾人的聯係。
    陳默兒一直在跟黎霧同步消息，也告訴了她羊油燈的所在。
    黎霧也讓別笛將她體內的麻痹蠱激活，讓她短時間內爆發出了極為恐怖的速度去聯絡嬰屍與塔中鬼魂。
    她讓嬰屍們點燃羊油燈，驅逐邪祟。讓鬼魂們運輸【安娜的兔子玩偶】。
    方才打的那麽激烈，誰能注意到天上會有個兔子玩偶呢？
    緊接著陳默兒便對著兔子玩偶使用了【無息鑰匙】將其【隱形】。
    在花枝給出的五秒庇護時間中，兔子玩偶便掉到了阿公的背後，黎霧同時自殺，複活。
    這才有了如此突然的暗殺。
    這並非偶然，而是所有人的孤注一擲。
    黎霧與陳默兒和別笛對視，三人全都笑了起來。
    花枝看見這一幕也終於能鬆氣。
    “真是……太好了。”
    與此同時，她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楊寧母女，當即臉色一變對著黎霧大喊：“把白鈴毀掉！”
    可為時已晚。
    阿公已死，但他在死前仍對白鈴下了死令，讓楊寧徹底殺死小小，讓母親令自己的女兒魂飛魄散。
    小小也在那一刻終於回想起被迷霧抹去的，無數次在這七天輪回的記憶。
    此前接下《“羊”》這個任務的，並不是沒有人察覺到她就是前村那個鬼魂一直在尋找的“孩子”。
    人們把她送到了媽媽的麵前，她也是無數次在第一眼就認出這個無臉的女鬼是她的媽媽。
    而媽媽遭受白鈴控製，一次又一次的在祭神日這一天親手讓她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
    當無數次“魂飛魄散”的記憶襲來，小小沒哭，也沒有躲，她隻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那裏。
    反正怎麽樣都是這個結果，那起碼在進入下一次輪回之前……她想多看看媽媽。
    即使媽媽殺人的“手”已經落下，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颯——”
    “媽媽！”
    小小驚慌失措，因為麵前的媽媽竟與以前的舉動都不一樣，落下的手改變了方向……最終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那張空白的臉漸漸出現了溫柔的五官，她還像以前那麽笑著，另一隻手搭在了小小的肩膀上，把小小整個人都摟入懷裏。
    “別害怕……是媽媽呀。”
    她的輕聲細語，讓小小再也繃不住自己的眼淚，她終於釋放出孩童的哭泣。
    “媽媽。”
    “在呢。”
    “媽媽。”
    “在呢。”
    女孩不斷呼喚著對方，小心翼翼的確認著對方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她是不是真的找到媽媽了。
    而媽媽也耐心的，一次又一次回應著女兒。
    她身上的傷很快就愈合，因為她是受著這片土地供奉的守護神，隻要還有人相信著她，她就不會死。
    這也是阿公之所以能為所欲為的原因。
    因為她的這份力量，一直被阿公操控著。
    但凡黎霧再多有一刹那的猶豫，一切都會朝著另外一個極端發展。
    在這片土地上，她擁有絕對的力量。
    花枝看著眼前母女二人，她呆滯著，又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直到黎霧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將她隱藏了好幾天的想法直接挑開。
    “有心事？”
    “我……”花枝低下頭，沉吟了好一會兒，想繼續藏，可在經過一番思想爭鬥以後，她還是問出了口：“霧姐，你說……每個母親都會愛自己的孩子的嗎？”
    黎霧也在這個問題之下思考了一下。
    因為關於“愛”的話題，永遠是個無解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見解。
    很顯然，花枝也不是來追尋答案的，她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釋懷的笑了起來，看著麵前逐漸消散的迷霧，看著這一點點亮起來的天。
    她說出了自己的心事。
    “我來到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躲避現實，也是為了尋找死去的奶奶，我想問她為什麽能夠把我養大成人，而我的父母就做不到。”
    “我一直在責怪她們當年把我拋棄。”
    “在選擇跟你哀羊村之前，一個事故出現了……她死了，病死的，她的死亡意味著在這個世界上我徹底沒了親人，變成了一個人。”
    “我明明很恨她，但在得知她死訊之後我還是控製不住的大哭，我又想逃避……甚至想死，所以我才選擇跟你一起來到這個工作裏，我是打算死在這兒的，起碼還能有點用。”
    “但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我才想通了……愛誰，想誰，念誰……這都不是人與生俱來的能力。我責怪他們，更多的是不放過自己。”
    “我已經長大了，可以選擇更多我可以在乎的人，也可以看見……更多願意在乎我的人。”
    她是個缺愛的鼠。
    她的前半生都在印證父母到底愛不愛自己的孩子。
    直到母親帶著重病找上門來，她也還在逼問，逼問母親，逼問自己。
    但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即使父母不在乎，這個世界上也有在乎她的人。
    就算認識的時間十分短暫，她也能肯定。
    她不是沒人在乎的鼠。
    她也有著能夠像母親擁抱小小那樣擁抱的人。
    “霧姐，謝謝你。”
    【恭喜員工“花枝”成功完成特殊工作——《“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