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縣衙夜話提故人,真假難辨心更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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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年縣辦案!何人敢在此裝神弄鬼?!”
    是蕭止焰!
    他怎麽會在這裏?!
    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
    是巧合?
    還是……他一直就在附近?
    那三個圍攻上官撥弦的黑影顯然沒料到會有官府的人突然闖入,動作都是一頓,下意識地想要後退隱匿。
    趁此機會,上官撥弦壓力驟減,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銀針如同暴雨般射向離她最近的那個黑影!
    “噗噗!”
    兩聲輕響,那黑影慘叫一聲,捂著眼睛倒地翻滾!
    另外兩個黑影見勢不妙,立刻虛晃一招,轉身就向戲園深處逃竄!
    “哪裏走!”
    蕭止焰厲喝一聲,身形如電,長劍劃出兩道匹練般的白光,直取那二人後心!
    他的劍法快、準、狠!
    遠超上官撥弦之前的認知!
    那兩名黑影武功不弱,但似乎對蕭止焰極為忌憚,不敢硬接,隻是拚命躲閃,想要借黑暗逃脫。
    然而,蕭止焰帶來的差役此時也舉著火把衝了進來,瞬間將後台入口處照得通明!
    火光下,那兩名黑影無所遁形,赫然是戲班裏的那兩個胡人樂師!
    他們臉上再無平日裏的謙卑,隻剩下猙獰和凶狠!
    “拿下!”
    蕭止焰下令。
    差役們一擁而上。
    兩名胡人樂師眼見逃脫無望,對視一眼,眼中閃過決絕,竟然同時咬碎了口中暗藏的毒囊,口吐黑血,當場斃命!
    而那個被上官撥弦射瞎眼睛的黑影,也趁亂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天靈蓋!
    轉眼之間,三名刺客全部自盡,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後台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差役們粗重的喘息聲。
    上官撥弦站在原地,左臂傷口滲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袖,她看著逆光而立的蕭止焰,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又是他。
    在她最危險的時刻,如同神兵天降。
    可越是如此,她心中的疑慮就越深。
    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
    蕭止焰收起長劍,快步走到上官撥弦麵前,目光落在她手臂的傷口上,眉頭緊鎖,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和一絲後怕。
    “阿弦姑娘!你受傷了?!嚴重嗎?”
    他伸手想查看她的傷勢。
    上官撥弦卻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避開了他的觸碰,聲音疏離而冷淡。
    “皮外傷,不勞蕭大人費心。”
    蕭止焰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關切凝固了一下,隨即化為一絲無奈的苦澀。
    他收回手,歎了口氣。
    “我接到線報,說這雲韶府戲班可能混入了突厥細作,意圖在壽宴上不軌,故而連夜帶人前來搜查,沒想到……還是來晚一步,讓你受驚了。”
    線報?
    又是線報?
    上官撥弦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
    “多謝大人及時相救。隻是不知,大人是如何知道奴婢在此處的?”
    蕭止焰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麽問,神色自然地道:“我聽聞曹總管調你來戲園幫忙,心知此地魚龍混雜,不太平,便多留了個心眼,派人暗中留意。方才聽到園內異響,便立刻趕來了。”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卻無法打消上官撥弦心底的疑慮。
    她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而看向那三具屍體。
    “這些突厥細作,為何要殺我一個小小婢女?”
    蕭止焰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或許……並非是針對你。他們在此布置機關鬼音,可能隻是想製造混亂,或者測試某種手段。你隻是不幸被卷入其中。又或者……他們發現了什麽不該發現的事情?”
    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上官撥弦被劃破的衣袖。
    上官撥弦心中一跳,難道他看到了什麽?
    或者猜到了什麽?
    她強作鎮定,低下頭。
    “奴婢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嚇壞了……”
    蕭止焰沒有再追問,隻是對身後的差役吩咐道:“仔細搜查整個戲園!特別是這些樂師的行李和住處!看看還有無同黨或可疑之物!”
    “是!”
    差役們立刻分散開來進行搜查。
    上官撥弦心中焦急!
    那幾口戲服箱子!
    萬一被差役搜出她藏在裏麵的羊皮冊子……
    她必須想辦法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或者確保箱子能被順利送出去漿洗!
    就在這時,一個差役匆匆跑來匯報:“大人!在戲台下方發現一個暗格,裏麵有精巧的機括和傳聲銅管!那些鬼音就是通過這些機關發出的!”
    另一個差役也跑來。
    “大人!在其中一個胡人樂師的箱子裏,發現了這個!”
    那差役手中捧著一個用黃綢包裹的物件。
    蕭止焰上前揭開黃綢。
    裏麵赫然是一尊巴掌大小、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青銅蛇像!
    蛇身盤繞,蛇首高昂,口中銜著一顆幽暗的紅色寶石,邪氣凜然!
    玄蛇雕像!
    果然是“玄蛇”組織的人!
    所有差役都倒吸一口涼氣。
    蕭止焰臉色凝重,仔細檢查著那尊蛇像,忽然,他的手指在蛇像底部摸到了什麽,輕輕一按。
    “哢噠”一聲輕響,蛇像的腹部竟然彈開了一個小小的暗格!
    暗格裏麵,放著一卷極薄的絹紙!
    蕭止焰取出絹紙,展開一看,上麵畫著複雜的圖形和一些突厥文字!
    上官撥弦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那圖形……似乎是一張地圖!
    難道是……
    蕭止焰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驟然變得無比難看,他猛地合上絹紙,對左右厲聲道:“此地所有物品,尤其是文書圖紙類,全部封存帶回縣衙!任何人不得擅動!戲班所有人等,一律帶回衙門問話!立刻封鎖戲園,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出!”
    “是!”
    差役們轟然應諾,立刻行動起來。
    上官撥弦心中暗叫不好!
    全麵封鎖!
    那幾口戲服箱子肯定也運不出去了!
    她的冊子……
    她眼睜睜看著差役們將後台所有的箱籠物品貼上封條,包括那幾口戲服箱子,心中一片冰涼。
    難道……功虧一簣?
    蕭止焰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轉身對她溫和卻不容拒絕地說道:“阿弦姑娘,你也受了驚嚇,且隨我回縣衙錄一份口供吧,順便讓仵作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回縣衙?
    在這個節骨眼上?
    上官撥弦心中警鈴大作。
    他是想將她控製在眼皮底下嗎?
    但她沒有理由拒絕。
    一個受到驚嚇的婢女,配合官府調查是理所應當的。
    她隻能低下頭,順從地應道:“是,大人。”
    蕭止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隨即轉身,率先向外走去。
    上官撥弦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那挺拔卻仿佛籠罩著重重迷霧的背影,又回頭望了一眼那些被貼上封條的戲箱。
    羊皮冊子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藏在那裏。
    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而蕭止焰……他剛才從蛇像中取出的那張絹紙地圖,又是什麽?
    他如此緊張地下令封鎖,是真的為了辦案,還是……為了尋找其他東西?
    她感覺自己正走在一根繃緊的鋼絲上,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而前方帶路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能拉她一把的援手,還是最終會將她推下去的黑手?
    萬年縣衙的後堂廂房,燈火通明,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氛。
    上官撥弦手臂上的傷口已被衙門的女仵作清洗包紮妥當,確實隻是皮外傷。
    她坐在一張硬木椅子上,低垂著眼簾,雙手捧著微燙的茶水,仿佛仍未從驚嚇中恢複。
    蕭止焰坐在她對麵的主位上,並未穿著官服,隻是一身墨色常服,更顯得身姿挺拔,麵容在燈光下有些晦暗不明。
    他手中把玩著那尊從戲班搜出的玄蛇青銅像,目光卻時不時地落在上官撥弦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錄口供的過程很簡單,上官撥弦將自己“目睹”的鬼音、遭遇襲擊的過程,半真半假地說了一遍,隱去了自己藏匿冊子和吹響骨哨等關鍵細節,隻強調自己是被無辜卷入。
    蕭止焰聽得仔細,偶爾問一兩個細節問題,並未過多為難她。
    口供錄完,他卻並未讓她離開的意思。
    “阿弦姑娘,”他放下青銅蛇像,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戲班之事,牽扯甚大,恐有突厥細作餘黨潛伏在侯府內外。”
    “你今日遇襲,說明已被人留意。”
    “為安全起見,今夜你暫且留在縣衙歇息,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府。”
    果然是要將她扣下!
    上官撥弦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惶恐和不安:“這……這如何使得?奴婢身份低微,怎敢叨擾衙門?而且靈堂那邊……”
    “靈堂之事,我自會與曹總管分說。”蕭止焰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絲不容反駁的強勢,“你的安全要緊。”
    “莫非……阿弦姑娘在侯府還有什麽緊要之事,非回去不可?”
    他最後一句話,問得輕描淡寫,目光卻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的偽裝。
    上官撥弦心頭一凜,連忙搖頭:“沒……沒有!奴婢隻是……隻是怕給大人添麻煩……”
    “無妨。”蕭止焰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近日長安城頗不太平,多事之秋,謹慎些總是好的。”
    他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寂,語氣中也透著一絲疲憊。
    上官撥弦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那股強烈的懷疑和那瓶底“止焰”二字帶來的冰冷,與眼前這個看似關切她的男人形象劇烈衝突著。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冒險試探一下。
    “蕭大人……”她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猶豫,“今日……今日多謝大人再次救命之恩。”
    “隻是……奴婢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蕭止焰轉過身,看著她:“但說無妨。”
    “大人……”上官撥弦抬起眼,目光清澈卻帶著困惑,“您為何……屢次對奴婢施以援手?”
    “奴婢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守靈婢女,實在……實在當不起大人如此厚待。”
    她問出了這個盤旋在她心中已久的問題。
    無論他是忠是奸,她都需要一個解釋。
    蕭止焰聞言,沉默了片刻。
    廂房內隻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帶著苦澀的弧度。
    “為何?”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回答她,“或許是因為……你很像一位故人。”
    “故人?”上官撥弦心中一動。
    “嗯。”蕭止焰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柔和……痛惜?
    “一位……我虧欠良多,卻再也無法彌補的故人。”
    他的語氣真摯,眼神不似作偽,那深沉的痛楚仿佛發自肺腑。
    “看到你身處險境,我無法袖手旁觀。”他繼續說道,聲音低沉,“這侯門深似海,危機四伏,你一個弱女子……”
    “我隻希望,能護你周全,免你……重蹈她的覆轍。”
    重蹈覆轍?
    他指的是誰?
    師姐上官撫琴嗎?
    他認識師姐?
    還虧欠她?
    上官撥弦的心髒猛地收縮!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是否意味著,他和師姐之間,真的有過不為人知的過往?
    那師姐密信中的懷疑,又該如何解釋?
    是他在撒謊,用情感來麻痹她?
    還是……師姐的懷疑本身就有誤會?
    真相如同迷霧,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