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雅士瘋癲謫仙散,曲江詩會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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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撥弦認為太子發現的密道是當前最關鍵的線索。
    需要秘密探查其走向、出口以及用途。
    那紫色的織物碎片,再次將矛頭指向了與“三姑娘”相關的勢力。
    關於鬥篷人,劉瑛的描述依舊模糊,但確認了此人身形不高,聲音沙啞(可能偽裝),對機關術極為了解。
    需結合以往案件中所有關於“鬥篷人”的線索,進行並案分析。
    “天火流螢”之術所需的計算量非比尋常,玄蛇內部必然有頂尖的算術者。
    可從長安的算學館、曆局以及喜好算術的奇人異士中進行暗中排查。
    共振盤、燈籠機關、符文刻印……這些技術都有其源頭。
    需要繼續追查那些特殊材料(如共振盤的金屬、繪製符文的藥水)的來曆。
    蕭止焰傷勢穩定後,立刻與上官撥弦秘密入宮,與太子李誦會麵。
    在東宮一間密室中,太子神色凝重地帶他們看了那條位於偏殿壁畫後的密道入口。
    入口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向下延伸,深不見底,散發出陰冷潮濕的氣息。
    入口邊緣,果然散落著幾片深紫色的錦緞碎片,上麵的紫鵑花香雖淡,卻清晰可辨。
    “孤已命心腹初步探查了一段,”太子低聲道,“此密道並非前朝遺留,而是近年新掘,構造堅固,內有岔路,似乎通往……多個方向。”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其中一條岔路的方向,隱約指向……淑蘭太妃昔日居住的宮殿區域。”
    淑蘭太妃!
    又是她!
    這位早已薨逝的太妃,如同一個不散的幽靈,她的名字總與玄蛇的陰謀糾纏在一起。
    她是洛陽王李元軌的生母,而洛陽王……
    上官撥弦與蕭止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
    宮中密道、淑蘭太妃、紫色織物、“三姑娘”……這些線索似乎正在勾勒出一張潛伏在宮廷深處的、屬於玄蛇的隱秘網絡。
    “此事不宜聲張。”蕭止焰沉聲道,“請殿下暫時封鎖此殿,對外宣稱修繕。探查密道之事,需得絕對可靠之人,謹慎進行。”
    太子點頭:“孤明白。止焰,撥弦,此事還需倚仗你們。”
    接下來數日,在上官撥弦和蕭止焰的暗中指導下,由影守和太子絕對信任的幾名內侍高手組成的探查隊,開始對密道進行小心翼翼的探索。
    與此同時,上官撥弦將主要精力放在了研究那些紫色織物和紫鵑花粉上。
    她反複比對從趙永指甲、柳姨娘衣物以及宮中密道口取得的樣本,確認其來源一致。
    她嚐試培育紫鵑花,發現此花對生長環境要求極為苛刻,需要特定的土壤成分和溫濕度。
    順著這個線索,風隼帶人暗中查訪長安城內外的花圃、香料鋪,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城北一家名為“蒔花小苑”的私人花圃。
    這家花圃的主人身份神秘,深居簡出,但曾有人見過有腿腳不便的丫鬟模樣的人出入,且花圃偶爾會出售一些極其罕見的紫色花卉。
    “三姑娘”的蹤跡,似乎若隱若現。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對“蒔花小苑”進行深入調查時,一樁新的、看似風雅卻暗藏殺機的案件,打斷了他們的計劃。
    近日,多位以詩酒風流著稱的文人士子,在參加完各種詩會雅集後,相繼出現了精神亢奮、才思泉湧,但隨後便陷入瘋癲癡狂的狀態,所作詩詞充滿了憤世嫉俗、甚至大逆不道的意味,與平日品行大相徑庭,引得朝野非議。
    起初,人們隻當是文人放浪形骸,飲酒過度。
    但接連數起類似事件發生,且症狀如此相似,便引起了上官撥弦的注意。
    她設法查看了一名發病士子的脈象和瞳孔,發現其脈象紊亂中帶著一種被透支的虛浮,瞳孔深處隱約可見一絲不正常的金紅色。
    這症狀,與她曾在師父筆記中見過的、一種名為“謫仙散”的奇毒描述,極為相似!
    “謫仙散”,傳聞能短時間內激發人的心智潛能,使其文思敏捷如謫仙臨世,但藥效過後,心神便會徹底崩潰,淪為廢人,甚至狂性大發,口出妄言。
    難道,玄蛇的觸角,在接連遭受打擊後,又伸向了文人墨客聚集的雅集?
    他們用“謫仙散”來控製、利用這些士子,是要,操縱清議輿論,還是想借此鏟除異己,或是製造新的混亂?
    “撥弦,看來我們得去這所謂的‘曲江流飲’看看虛實了。”蕭止焰看著上官撥弦凝重的神色,沉聲道。
    他的傷勢已基本無礙,恢複了往日的銳氣。
    上官撥弦點了點頭。
    玄蛇的陰謀,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從宮廷到市井,從機關算學到毒藥蠱術,他們必須時刻警惕,主動出擊。
    她將宮中密道和“蒔花小苑”的線索暫時交由風隼和影守跟進,收拾起紛繁的思緒,目光再次變得堅定銳利。
    “好。去會一會這‘謫仙散’,看看玄蛇又在文人圈裏,玩什麽把戲。”
    新的挑戰,隨著“謫仙醉酒案”的展開,再次來臨。
    長安城已入深秋,曲江池畔的楓葉染上一層淒豔的紅。
    然而,比紅葉更引人注目的,是近日在文人雅士圈中悄然流傳的一則奇聞——數位頗具才名的士子,在參與“曲江流飲”詩會後,竟相繼文思泉湧至瘋癲,所作詩詞狂放不羈,字裏行間隱有抨擊朝政、影射皇室之意,引得禦史台頻頻側目。
    蕭止焰傷勢雖已大好,但內力仍需溫養。
    他坐在京兆尹衙門的書案後,聽著下屬匯報這幾起“文人狂悖”事件,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眸色深沉。
    “症狀相似,時機集中……不像是偶然。”他抬眸看向正在一旁翻閱醫案的上官撥弦,“撥弦,你如何看?”
    上官撥弦放下手中一卷泛黃的《毒經雜錄》,指尖正按在一行關於“謫仙散”的記載上。
    她抬起頭,易容後略顯平淡的臉上,唯有一雙眸子清澈銳利如昔。
    “脈象虛浮亢奮,瞳孔隱現金紅,言行前後判若兩人……與我師父記載的‘謫仙散’之毒,症狀吻合十之八九。”她聲音沉靜,“此毒據傳源於前朝方士,能短期內激發人之心智潛能,使其才思敏捷,恍若謫仙附體。但藥效過後,心神透支,經脈受損,輕則瘋癲狂妄,重則心神耗盡而亡。而且……”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寒光:“中毒者於亢奮期間,極易受到暗示與操控,其言論行為,恐非本心。”
    蕭止焰眼神一凜:“操控言論?玄蛇這是將毒手伸向了清議輿論之地!”他立刻下令,“風隼,嚴密監控所有近期舉辦過詩會、文集的場所,尤其是曲江池周邊。重點排查酒水、香料來源。”
    “是,大人!”
    上官撥弦起身:“紙上談兵終覺淺。止焰,我想親自去一趟‘曲江流飲’。”
    蕭止焰眉頭微蹙,下意識想反對。
    那裏魚龍混雜,風險難測。
    但看著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堅持,以及那份對探究真相的執著,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化為一聲輕歎。
    “我陪你同去。”
    “你的傷……”
    “無礙,已能行動自如。何況,”蕭止焰走到她身邊,聲音壓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味,“你在明處探案,我如何在暗處安心?”
    當日傍晚,曲江池畔,一場由某位致仕老翰林發起的“流飲詩會”如期舉行。
    才子佳人,觥籌交錯,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一派風雅升平景象。
    上官撥弦易容成一名慕名而來的落魄女書生,身著半舊青衫,混在人群邊緣,看似怯懦寡言,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蕭止焰則扮作尋常富家公子,帶著風隼等幾名便裝好手,散坐在不遠處的水榭中,看似賞景,實則將整個詩會納入監控範圍。
    詩會高潮,乃是“曲水流觴”。
    一羽觴隨曲水漂流,停於誰麵前,誰便需即興賦詩一首。
    今夜,那羽觴仿佛受了詛咒,幾次三番,竟都停在了一位名叫杜蘅的年輕舉子麵前。
    這杜蘅素有才名,但性格內向,平日作詩需反複斟酌。
    然而今夜,他接連被酒觴選中,初時還有些窘迫,幾杯酒下肚後,竟麵色潮紅,眼神越來越亮,起身賦詩,口若懸河,佳句頻出,引得滿座皆驚。
    “妙啊!杜兄今日真是文曲星附體!”有人高聲讚歎。
    杜蘅愈發得意,又一杯酒飲盡,開始揮毫潑墨,筆走龍蛇。
    詩成,眾人傳閱,先是寂靜,隨即嘩然!
    那詩中竟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激憤,更有“鳳闕九重深,不見日月光”之影射,字字句句,直指朝堂昏暗,民生多艱!
    這已非尋常的文人牢騷,而是近乎叛逆的指控!
    老翰林臉色大變,在場一些敏銳之人也察覺不對,氣氛瞬間凝滯。
    杜蘅卻渾然不覺,兀自高舉酒杯,對著朦朧月色狂笑:“哈哈哈哈哈……我輩豈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出門去……呃!”
    笑聲戛然而止,他身體一晃,手中酒杯墜落,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雙目圓睜,口中不斷湧出白沫,身體劇烈抽搐起來!
    “杜兄!”
    “快!快叫大夫!”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上官撥弦心中一沉,知道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她立刻起身,快步上前,口中道:“小女子略通醫術,讓我看看!”
    她擠開人群,蹲下身,指尖迅速搭上杜蘅的腕脈。
    脈象混亂急促,如奔馬踐踏,卻又在亢奮中透出衰竭之兆。
    翻看他瞳孔,那金紅色已愈發明顯,幾乎占據了大半眼珠。
    是謫仙散!
    而且劑量極重!
    她立刻取出金針,欲先護住其心脈。
    然而,就在她下針的瞬間,杜蘅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渙散的眼神死死盯著她,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斷斷續續地嘶吼:“……筆……他們是……筆……傀儡……墨……墨中有……”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烈抽搐,徹底昏死過去。
    筆?
    傀儡?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