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爐內暗格藏金丸,匠屍露餡牽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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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敏銳地察覺到,這爐子周圍的地麵,似乎比其他地方更為幹淨,像是被特意仔細打掃過,連縫隙裏的灰塵都很少。
她蹲下身,指尖在地麵磚縫輕輕劃過,沾起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細微粉末,湊近鼻尖聞了聞。
除了麵粉和油脂的氣味,還有一絲極淡的、金屬受熱後特有的氣息,以及一種……類似於某種特殊粘土的味道。
“這爐子,最近是否徹底清洗檢修過?”她問向陪同的糕點局副管事。
副管事想了想,回道:“回上官姑娘,這貢品月餅製作期間,爐子日夜不停,隻是日常清理。倒是前幾日,負責維護爐灶的劉師傅說爐膛內壁有些許裂紋,用特製的耐火泥進行過修補。”
“耐火泥?”上官撥弦心中一動,“修補時,可有其他人在場?用的耐火泥可有剩餘?”
副管事道:“當時已是深夜,隻有劉師傅一人在修補。剩餘的泥料……應該還在他工具房吧?”
“帶我去看。”上官撥弦立刻道。
來到工具房,找到了那桶用剩的耐火泥。
上官撥弦仔細檢查,發現這泥料顏色深褐,質地細膩,與她剛才在爐邊聞到的粘土味吻合。
但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
她不死心,又回到廚房,再次仔細檢查那座吊爐。
她讓人搬來梯子,親自爬上爐頂,觀察爐膛內部。
爐膛內壁確實有修補過的痕跡,用的正是那種深褐色耐火泥。
修補處平整光滑,與周圍爐壁融為一體,看不出什麽破綻。
就在她準備下去時,目光無意中掃過爐膛頂部一個用於懸掛鉤具的、不起眼的鐵環。
那鐵環似乎比尋常的更加光亮,像是經常被摩擦。
她心中起疑,伸手握住鐵環,嚐試著左右旋轉、用力拉扯。
起初鐵環紋絲不動。
當她運起一絲內力,按照某個特定角度向下按壓然後旋轉時——
“哢噠。”
一聲極輕微的機括聲響起!
爐膛內壁那塊剛剛修補過的地方,竟然悄無聲息地向外彈開了一寸見方的一個小暗格!
暗格內空空如也,但內壁光滑,顯然是經常使用,並且殘留著一些金色的細微粉末!
找到了!
金丸就是通過這個隱藏在爐膛內部的暗格,在月餅烘烤過程中或之後,被悄然送入爐內,利用餘溫或是某種機關,精準地嵌入到特定的月餅之中!
設計如此精巧隱蔽,絕非普通工匠所能為!
這糕點局內,藏著高手!
上官撥弦立刻將自己的發現告知蕭止焰。
蕭止焰聞訊,精神大振,立刻下令:“將負責維護爐灶的劉師傅帶來!嚴加審訊!”
然而,差役很快回報:“大人!那劉師傅……不見了!據其同屋的工匠說,昨夜當值後,他便未曾回來,行李也不見了!”
果然跑了!
但這更證實了劉師傅的嫌疑!
他就是那個利用職務之便,在爐灶內設置機關,嵌入金丸的內鬼!
“立刻發下海捕文書,全城搜捕劉師傅!”蕭止焰下令,同時意識到,劉師傅很可能隻是執行者,他的背後,還有指使之人和負責提供金丸、運作這條洗錢渠道的核心人物。
“查劉師傅的社會關係,近期與何人接觸頻繁!還有,重點排查近期江南漕銀的入庫、盤點記錄,看看是否有虧空或異常!”蕭止焰思路清晰,一連串命令發出。
風隼領命而去。
上官撥弦則對從暗格中取出的金色粉末進行了檢驗,確認與那枚金丸成分一致。她看著那精巧的機關暗格,心中暗忖:能設計出如此機關,並且對糕點局流程如此熟悉,這個劉師傅,恐怕不僅僅是普通工匠那麽簡單。
案件的調查,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指向了更深處的黑暗。
一條利用貢品月餅洗白贓款的秘密渠道,已然浮出水麵。
而這條渠道,很可能正與玄蛇那貪婪的“財脈”緊密相連。
劉師傅的失蹤,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讓整個案件瞬間沸騰。
海捕文書一發,京兆尹、刑部、大理寺乃至金吾衛都動了起來,長安城各門嚴守,坊市間暗探密布,誓要揪出這個膽大包天的內鬼。
然而,這劉師傅仿佛人間蒸發,搜捕一日,竟毫無所獲。
與此同時,風隼對劉師傅背景的調查有了進展。
此人在糕點局任職超過十年,平日裏沉默寡言,手藝精湛,尤其擅長維護和改造各類爐灶器具,頗得管事信任。
他孤身一人住在糕點局提供的宿舍,社交簡單,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每月都會固定前往西市一家名為“金玉滿堂”的賭坊。
“賭坊?”蕭止焰眼神銳利,“賭徒最易被金錢操控。查這家賭坊,查劉師傅在賭坊的往來,尤其是近期是否有大額資金出入!”
另一路,對江南漕銀賬目的核查也遇到了蹊蹺。
戶部存檔的漕銀入庫記錄看似天衣無縫,數目、成色、印記皆與賬冊相符。
但一位經驗老到的戶部老吏在反複核對後,提出一個疑點:
近期幾批漕銀的“火耗”(熔鑄損耗)記錄,似乎比往年平均值略高了一絲。
雖然差值極其微小,分散到巨額漕銀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若有人長期、大批量地做手腳,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火耗……”上官撥弦沉吟道,“若是利用職權,在熔鑄官銀時,以次充好,或克扣分量,再將克扣下來的銀子熔鑄成金丸……這倒是一條隱蔽的貪墨途徑。”
“關鍵在於,誰有能力在漕銀熔鑄和入庫環節做手腳?”蕭止焰指尖敲擊著桌麵,“戶部、漕司、負責熔鑄的工匠……都有可能。”
就在這時,前往“金玉滿堂”賭坊調查的影守帶回了關鍵信息。
賭坊老板起初百般抵賴,在風聞司的手段下,才吐露實情。
劉師傅確實是常客,且欠下了巨額賭債。
但大約三個月前,他突然出手闊綽起來,不僅還清了舊債,還時有豪賭。
賭坊老板曾好奇問其財路,劉師傅隻含糊說是得了貴人相助,接了些“私活”。
“貴人?私活?”蕭止焰冷笑,“時間點與江南漕銀火耗異常開始的時間大致吻合!這貴人,想必就是指點他利用月餅洗錢,並為他提供金丸之人!”
“查!查這三個月來,與劉師傅在賭坊接觸過的所有可疑人員!尤其是看起來不像尋常賭徒的人!”
影守領命,繼續深挖。
上官撥弦則再次審視那枚作為證物的金丸和暗格中的金粉。
她發現,這金丸的純度極高,熔鑄工藝精湛,絕非普通黑市匠人能及。
而且,金丸上的“江南漕銀”印記,刻工精準,與真印幾乎無異,說明偽造者擁有極高的雕刻技藝,甚至可能接觸過真印。
“止焰,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從金丸的鑄造和印記雕刻者入手。”上官撥弦提出建議,“能有如此手藝的匠人,在長安城內應該不多。”
蕭止焰點頭讚同,立刻讓人排查長安城內所有登記在冊的金銀匠和雕刻匠。
就在多方調查緊鑼密鼓進行時,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秦嘯在城南的亂葬崗,發現了一具男屍!
經辨認,赫然正是失蹤的劉師傅!
蕭止焰和上官撥弦立刻帶人趕往現場。
亂葬崗荒草叢生,屍骸遍地。
劉師傅的屍體被丟棄在一個淺坑中,衣著淩亂,身上並無明顯外傷,但麵色青紫,口鼻處有少量幹涸的白沫。
上官撥弦蹲下身,仔細驗屍。
“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日午夜。無明顯搏鬥痕跡,但指甲縫幹淨得異常,像是被清理過。”她翻看劉師傅的眼瞼、口舌,又用銀針探入其喉部,銀針並未變黑。
“不是中毒?”風隼疑惑。
上官撥弦蹙眉,她取出一根更細長的金針,運起內力,緩緩刺入劉師傅的頭頂百會穴,細細感知。
片刻後,她拔出金針,針尖帶著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灰氣。
“是‘蝕腦散’。”上官撥弦臉色凝重,“一種極其陰毒的慢性藥物,無色無味,混入飲食中,初期毫無症狀,但會逐漸侵蝕腦髓,令人精神恍惚,記憶錯亂,最終在睡夢中悄無聲息地死去,死後症狀與突發惡疾相似。若非以金針渡氣深入探查,極難發現。”
又是滅口!
而且是用如此隱蔽陰狠的手段!
“看來劉師傅的作用已經完成,或者他知道得太多,被人清理掉了。”蕭止焰麵色冰寒,“對方行事周密,狠辣果決。”
劉師傅一死,線索似乎又斷了。
但上官撥弦並未放棄,她仔細搜查劉師傅的衣物。
在其貼身內衣的夾層裏,她發現了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僅有小指指甲蓋大小的硬物。
打開油紙,裏麵是一塊深紫色的、形狀不規則的晶體碎片,觸手冰涼,散發著極淡的、類似於檀香卻又更加沉鬱的香氣。
“這是……紫髓晶?”上官撥弦辨認出此物,“一種罕見的礦物,通常被富家子弟用作熏香配料,有凝神靜氣之效,但價格極其昂貴。”
她仔細嗅了嗅,“這香氣……似乎還與某種特殊的藥水混合過。”
劉師傅一個糕點局的工匠,身上怎會有如此貴重且特別的東西?是賞錢?還是……信物?
“查這紫髓晶的來源!”蕭止焰立刻下令。
這東西獨特,或許能成為新的突破口。
就在這時,對金銀匠和雕刻匠的排查也有了結果。
根據幾位老師傅的辨認,那金丸的熔鑄手法和印記雕刻風格,與城中一位早已金盆洗手、但偶爾會接些“私活”的老匠人“金巧手”頗為相似。
而這位“金巧手”,據說與西市一些背景複雜的商行往來密切。
另一方麵,影守也從賭坊老板口中撬出了一個重要信息:
大約兩個月前,曾有一個戴著半邊青銅麵具、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在賭坊的雅間內與劉師傅密談過一段時間。
賭坊老板雖未聽清談話內容,但記得那人腰間掛著一枚奇特的玉佩,玉佩的形狀,像是一條盤繞的蛇,蛇眼是兩點殷紅的寶石。
蛇形玉佩!
與之前在“墨韻軒”筆墨鋪子發現的玄蛇令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線索終於清晰地指向了玄蛇!
“戴青銅麵具,佩玄蛇玉佩……”蕭止焰眼中寒光閃爍,“此人即便不是玄蛇的‘財使’,也必然是掌管財政的核心人物之一!”
案件的性質徹底明朗!
這並非簡單的貪汙案,而是玄蛇勾結朝中蠹蟲,利用職權盜取國庫漕銀,並通過精心設計的渠道(貢品月餅)進行洗錢的重大案件!
目的就是為了籌集他們顛覆朝廷所需的巨額資金!
“立刻監控‘金巧手’和所有與玄蛇有牽連的商行!重點排查他們的資金往來和貨物運輸!”蕭止焰下令,“同時,加大對戶部、漕司相關人員的暗中調查力度,找出那個利用‘火耗’做手腳的內應!”
一張針對玄蛇財脈的大網,悄然撒開。
上官撥弦看著手中那塊深紫色的紫髓晶碎片,又想起那陰毒的“蝕腦散”,總覺得這兩者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關聯。
紫髓晶凝神,蝕腦散亂神,一正一邪,卻都出現在劉師傅這條線上。
她將紫髓晶碎片小心收好,或許在後續的調查中,這會成為關鍵證物。
然而,玄蛇似乎也察覺到了風聲鶴唳。
接下來的調查,變得異常艱難。
“金巧手”在其鋪子被監控前便已失蹤,名下財產也早已轉移。
那些與玄蛇有牽連的商行,要麽關門歇業,要麽賬目做得滴水不漏,一時間難以找到確鑿證據。
案件再次陷入膠著。
但蕭止焰和上官撥弦都知道,他們已經觸碰到了玄蛇的一條重要命脈。
對方絕不會坐以待斃,更大的風暴,或許正在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