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華京醫院頂樓病區便有了一個非常有趣的風景。
    一個小小的身影穿著寬鬆的病號服，像條快樂的小尾巴，不是跟在江之瑤身後，就是黏在沈兮妍身邊。
    經過這些時日的精心調理，小家夥精神明顯好了許多，蒼白的臉頰也透出了紅潤，連性格都變得活潑開朗起來。
    祁琛望著亦步亦趨跟在江之瑤身後的小身影，眼底泛起笑意。
    這畫麵著實有趣——分明是大孩子帶著個小孩子。
    琪琪仰起臉，睜著好奇的大眼睛望向祁琛，突然伸出小手指著他，扭頭對江之瑤軟軟地說：
    “姐姐，是漂亮哥哥。”
    江之瑤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正對上祁琛含笑的眼眸。
    她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自從上次父母過來時被他看了笑話，現在每次見到他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琪琪，這算什麽漂亮哥哥？”
    她牽起小女孩的手，故意提高了聲調。
    “走，姐姐帶你去看真正好看的哥哥！”
    說完便要轉身。
    琪琪困惑地眨了眨大眼睛，歪著頭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祁琛無奈地歎了口氣：“江之瑤，我最近沒得罪你吧？”
    這丫頭不知怎麽了，近來見了他總別別扭扭的，連正眼都不願多給。
    原本活潑的性子收得幹幹淨淨，倒讓他......莫名有些不習慣了。
    江之瑤被他問得微微一怔，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自己也理不清這莫名的情緒，隻是每次見到他，心裏便沒來由地泛起一絲慌亂，下意識就想躲開。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驚得心頭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他，帶著幾分慌亂與探尋。
    琪琪站在兩人中間，小腦袋轉來轉去，一會兒好奇地望望這個，一會兒又疑惑地瞧瞧那個。
    她突然伸出小手指著江之瑤，奶聲奶氣地說：
    “姐姐，臉紅紅！”
    江之瑤下意識地捂住發燙的臉頰，慌忙移開視線，牽起琪琪的小手轉身就走。
    小家夥被牽著往前走，卻還不忘回過頭，朝祁琛揮了揮小手：
    “漂亮哥哥，拜拜~”
    祁琛怔在原地，腦海裏反複浮現她方才緋紅的臉。
    這丫頭剛才為什麽臉紅？還是看著他的時候？
    難道......
    他隨即又搖頭失笑。
    這怎麽可能？她滿腦子琢磨的，恐怕都是如何在沈主任麵前勝他一籌。
    不過，她方才那少見的羞澀模樣，倒比平時生動得多。
    這丫頭其實生得挺漂亮的，隻是平日裏對他總繃著張臉，不是橫眉冷對，便是滿眼不服。
    望著那一大一小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不自覺地牽起了嘴角。
    另一邊，江之瑤牽著琪琪剛轉過走廊拐角，便輕輕舒了口氣。
    她悄悄探出半個身子，朝後麵張望——
    見那道身影已然不在，她心頭一鬆，卻又莫名漫上一絲說不清的悵然。
    琪琪仰頭看著她臉上變幻的神情，開心地拍起小手：
    “姐姐，我們是在和漂亮哥哥玩躲貓貓嗎？”
    江之瑤被孩子的話逗笑了，蹲下身輕聲問：
    “小機靈鬼，怎麽總叫他漂亮哥哥呀？是不是覺得他特別好看？”
    琪琪用力點著小腦袋：
    “嗯！媽媽說，之前那個漂亮哥哥是醫生阿姨的。”
    她眨著天真的大眼睛：
    “那這個漂亮哥哥，是姐姐的嗎？”
    想起上次媽媽的叮囑，小家夥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琪琪沒有亂說哦。”
    江之瑤聞言，臉頰倏地飛起兩抹紅雲。
    她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柔聲糾正道：
    “不是姐姐的。”
    隨即牽起琪琪的小手，轉移了話題。
    “走吧，我們回去玩拚圖好不好？”
    小家夥乖巧地點頭，任由她牽著往病房走去。
    江之瑤心裏卻波瀾起伏，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她有些懊惱地抿了抿唇，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對他動了心？
    可一想到他眼裏隻看得到沈學姐，胸口便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似的，悶得發慌。
    她忍不住抬手輕捶了下自己的額頭——江之瑤，你清醒一點！
    能夠來到沈學姐身邊實習是多麽珍貴的機會，你本該心無旁騖地鑽研醫術，怎麽反倒被這些不著邊際的思緒擾亂了心神？
    簡直本末倒置。
    她深吸一口氣，將這些紛亂的念頭狠狠壓回心底。
    此時，沈兮妍正坐在辦公室內，滿懷感激地望向麵前的兩位業界泰鬥。
    “鬱老師，真的太感謝您了，還特意為這件事親自過來一趟。”
    年約五十、氣質溫雅的鬱秋華含笑搖頭：
    “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什麽？既然要參與這台手術，總得先來了解患者的情況。”
    她望著眼前日益精進的晚輩，轉頭對身旁的徐儒森感歎道：
    “徐院士，您這位小徒弟真是青出於藍，了不得啊！”
    徐儒森麵上謙虛地擺了擺手，眼底卻藏著掩不住的驕傲：
    “還算爭氣，不過還需要再多曆練......”
    鬱秋華瞧著他那模樣，忍不住笑著打斷：
    “快省省吧，你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還說這種場麵話？”
    她眼含戲謔地搖頭。
    “明明心裏驕傲得跟什麽似的。”
    這老家夥，得了這麽個寶貝徒弟簡直是天大的福氣。
    偏還要這般不動聲色地炫耀，誰聽不出來？
    當初想收沈兮妍為徒的又不止他一個，隻是誰都爭不過他這位院士罷了。
    沈兮妍站在一旁，含笑望著兩位前輩的輕鬆調侃，溫聲提醒道：
    “兩位老師，我們要不要先去看看患者的情況？”
    徐儒森聞言立即收斂了玩笑神色，頷首道：
    “對，辦正事。”
    鬱秋華也笑著起身，順手整理了下衣襟。
    三人剛走到病房門口，便聽見裏麵傳來稚嫩的笑聲。
    推門進去時，隻見琪琪正坐在病床上，舉著剛拚好的拚圖給江之瑤看，小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成就感。
    “醫生阿姨！”
    孩子一見到沈兮妍的身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脆生生的呼喚裏滿是雀躍。
    一旁的柳敏和陳康也連忙起身問候。
    沈兮妍帶著兩位老師走向病床，琪琪立刻像隻歡快的小鳥撲進她懷裏。
    她笑著接住這個依賴自己的小身子，全然未覺身後有一道驟然凝滯的視線。
    鬱秋華微微蹙眉，與身旁的徐儒森交換了一個眼神，無聲地傳遞著詢問：
    “這麽小的患兒？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徐儒森回以一個“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說笑”的表情，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