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今晚怎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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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人看不懂的還在後頭。
    路過文房鋪子時,林澈竟一頭紮了進去,出來時懷裏抱著一大摞紙,還有筆墨硯台。
    那紙瞧著是上好的宣紙,白白淨淨,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
    方清雪和柳玄素麵麵相覷。
    “林大哥這是要……讀書考功名?”
    柳玄素試探問道。
    林澈但笑不語。
    方清雪卻知夫君底細。
    他雖出身豪門,識文斷字不在話下,可自打成親以來,何曾見他正經讀過書,寫過字?
    買這些做什麽?
    她哪裏知道,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
    回程路上,馬車吱吱呀呀滿載而歸。
    方清雪抱著那件水綠裙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柔軟的麵料,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愧疚。
    歡喜的是夫君這份心意,愧疚的是自己方才市集上那些埋怨....他到底是為了自己高興。
    柳玄素則盯著那一大摞宣紙發呆。
    她是識貨的,這般品質的宣紙,一刀少說也得二三兩銀子。
    林澈買了怕是有十幾刀……
    這得多少銀子?
    “林大哥買這麽多紙,是要抄書還是練字?”
    她終是忍不住問道。
    林澈正倚在車欄上哼著小曲,聞言轉頭笑道:
    “自然有大用。”
    什麽大用?
    二女都想不出。
    待到家中,已是暮色四合。
    三人將東西一一搬進屋,少不得又是一番收拾。
    方清雪把那件水綠裙子小心疊好收進箱底....
    這般好的衣裳,她可舍不得平日穿。
    柳玄素則幫著歸置米麵糧油,心裏算著這些夠吃多久,越算越覺得林澈實在能花。
    正忙活著,忽見林澈從那摞宣紙中抽出幾張,折了幾折,拿在手裏就往屋後走去。
    方清雪起初沒在意,隻當他要寫什麽東西。
    可定睛一看他走的方向....那不是茅房麽?
    柳玄素也看見了,眼睛瞪得溜圓。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難以置信的神色。
    “清雪姐……”
    柳玄素聲音發幹:
    “林大哥他……該不會是……”
    方清雪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她忽然想起今早林澈抱怨茅房裏那筐竹片粗糙,當時隻當他是少爺脾氣發作,難不成……
    不多時,林澈從茅房出來了,轉到井邊打了水洗手。
    一轉身,就見兩個女子直挺挺站在屋簷下,四隻眼睛瞪得銅鈴般大,直勾勾盯著他。
    “你們這是……”
    林澈被看得心裏發毛:
    “我臉上有花?”
    方清雪深吸一口氣,顫聲問:
    “夫君方才……拿紙去茅房做甚?”
    “如廁啊。”
    林澈理所當然道:
    “不然還能做甚?”
    柳玄素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尖了:
    “你....你用紙……擦...擦……”
    “擦屁股啊。”
    林澈說得自然無比:
    “那竹片子喇得慌,還是紙舒服。”
    “那可是宣紙!”
    柳玄素幾乎要跳起來:
    “上好的宣紙!”
    “一刀二兩銀子的宣紙!你...你拿來……”她“你”了半天,愣是說不下去。
    方清雪隻覺得眼前發黑。
    她早知道自家夫君敗家,可敗家到如此境界,實在是……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古往今來,誰家用紙如廁?
    便是皇宮大內,聽說用的也是綢緞裁成的軟巾。
    尋常百姓,用的無非是竹片,樹葉,講究些的用舊布頭。
    紙?
    那是讀書人寫字....官府公文用的金貴物什!
    一張紙的價值,夠買十幾個燒餅了!
    “夫君……”
    方清雪扶著門框,聲音發顫:
    “你可知那紙多貴?”
    “知道啊。”
    林澈還是一臉理所當然:
    “可再貴,也是給人用的。”
    “竹片子喇屁股,不舒服。”
    “娘子你若是試過便知,紙比竹片舒服得多....要不你也試試?”
    “我不試!”
    方清雪難得這般大聲說話,說完自己也愣了,忙壓低聲音,苦口婆心道:
    “夫君,咱們如今雖有些銀錢,可也不能這般……這般糟踐東西。”
    “你今日市集上已花了這許多,買衣買鞋買首飾,我都由著你了。“
    “可這紙……這是讀書人用的聖物,你拿來如廁,若傳出去,要讓人戳脊梁骨的!”
    柳玄素在旁連連點頭,看林澈的眼神如同看個怪物:
    “林大哥,你這手筆……怕是皇親國戚都比不上。”
    林澈看著兩個女子如臨大敵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麵上卻故作沉思狀:
    “唔……你們說得也有道理。”
    方清雪剛鬆半口氣,卻聽他接著道:
    “那這樣,往後這紙我隻自己用,不對外人說。”
    “娘子你若不好意思用,繼續用竹片便是。”
    這口氣又堵回去了。
    方清雪撫著心口,覺得有必要好生同夫君談一談持家之道了。
    可看看天色已晚,柳玄素還在旁邊,終究不是說話的時候。
    隻得強壓下滿肚子話,轉身去灶房準備晚飯。
    柳玄素卻還盯著林澈,眼神複雜。
    她忽然想起早間林澈給木匠一百兩銀子時說的那番話:
    “一百兩銀子隻當考驗人心……損失了也不過一百兩……”
    當時覺得他是敗家子說大話。
    可現在看他拿宣紙如廁的架勢……
    柳玄素忽然覺得,也許那一百兩銀子,在他眼裏真就隻是“區區”之數。
    這念頭讓她心裏亂糟糟的。
    再看這林家破敗的院子....
    門窗漏風,屋頂透光,屋裏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夜裏點燈都舍不得。
    可偏偏這位林郎君,花起錢來卻如流水,五兩銀子的裙子說買就買,二兩銀子一刀的宣紙拿來如廁……
    “敗家子”三個字已不足以形容了。
    “柳小姐。”
    林澈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柳玄素抬頭,見林澈正笑眯眯看著她:
    “你也瞧見了,我家這般簡陋,門窗都是破的,屋裏沒床,夜裏連油燈都舍不得點。”
    “所以……今晚你打算如何安歇?”
    這話問得柳玄素一愣。
    她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今晚還真沒地方睡。
    方清雪在灶房聽見,忙探出頭來:
    “玄素與我擠一擠便是。”
    “隻是床板硬,被子薄,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
    柳玄素忙擺手,心裏卻歎了口氣。
    她是千金小姐,自幼也隨父親入過軍營,但那畢竟是極少數。
    硬床板薄被子……今夜怕是難熬了。
    林澈卻道:
    “擠著睡像什麽話。”
    “買的新床你們先睡著,我去柴房湊合一宿。”
    “那怎麽行!”
    方清雪和柳玄素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