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冰帝枕畔的致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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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落幕的別墅,正被一場徹底的大掃除席卷。
    掃帚摩擦地板的沙沙聲,濕抹布劃過窗格的輕響,在空曠的廳堂裏交織回響。
    傭人們將一件件行李整齊地碼放在入口一側,用行動昭示著一場告別。
    一切都在無聲地宣告:此間舊主,即刻啟程。
    “家主大人,這是騎士團送來的定期報告。”
    “辛苦了。”
    克莉絲汀的指尖撚著齊格弗裏德遞上的信箋,目光掃過紙麵,喉間逸出一聲極輕的沉吟。
    所謂的定期報告,不過是陣亡者與負傷者的名錄。
    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背後,是至今仍在前線不斷流淌的鮮血與消逝的生命。
    而她之所以甘願承受這一切滯留於此,隻因阿黛拉的秘傳魔法覺醒,重於萬鈞。
    “一段美好的假期,不是嗎?”
    騎士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隨著一聲呼吸的調整,沉聲說道:“是的。也正因我等的浴血奮戰,這份和平才得以延續。”
    “但隻要戰爭尚未全麵爆發,我們應該還能再撐一陣子。”
    “……”
    “若您願意,等到冬天再回去如何?我會下令騎士團,在那之前完成進軍赫爾澤布的一切準備。”
    “……不必了。”
    克莉絲汀靜靜闔眸,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齊格弗裏德也清楚,這絕無可能。
    自己隻是讓他平添了無謂的憂慮。
    昨夜,阿黛拉的話語如冰冷的刻印,再次浮現於腦海。
    ——請回吧。既然秘傳魔法我已經學會,姐姐的目的不也達成了嗎。
    ——我會和老師結婚,也會為他生兒育女。這樣一來,羅歇爾的繼承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而且……姐姐你就算和老師在一起,也無法懷孕吧。萬一你沉溺於森裏爾之湖……王國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無懈可擊的邏輯,滴水不漏的辯駁。
    簡直無法相信,這番話會出自那個一直以來,愚鈍得像個孩子的妹妹之口。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成長吧。
    克莉絲汀在心中無聲地咀嚼著那些話語,現實如堅冰,再無轉圜的餘地。
    繼續留在帕倫西亞,留在他身邊,已是奢望。
    “魔能車預定好了嗎?”
    “是的,家主大人。為您預定了特等席。”
    “何時出發?”
    “今夜。屬下以為,您或許還有些私事要辦……”
    “……我明白了。”
    克莉絲汀從座位上站起身,身影清冷如舊。
    她望向學院的方向,對齊格弗裏德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去把她叫來。我要進行最後的測試。”
    ※※※※※
    阿黛拉的秘傳魔法,終是覺醒了。
    這本該是振奮人心的消息,卻也意味著,克莉絲汀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能繼續留在這座學院。
    那個借由相互引誘,來點燃嫉妒之火的計劃,竟以一種堪稱完美的方式,達成了目的。
    如今剩下的,唯有對其實力的最終確認。
    麵對阿黛拉那幾乎要噴出火的殺氣,克莉絲汀的回應輕描淡寫,隻留下一句冰冷的邀約:今夜,湖邊見。
    而對羅萬,她更是斬釘截鐵地劃清了界限。
    那句“你隻會礙事”,語氣裏的冰霜,幾乎能凍結人的骨髓。
    他無法相信,這會是片刻前還在自己懷中沉淪、喘息的那個女人。
    “難道……她真的隻是在例行公事?”
    “汪?”
    那死寂的情感,那偽裝的表情……難道自己,竟被這兩樣東西迷惑至此,真心以為她對自己動了情?
    羅萬整個下午都無所事事,指尖機械地摩挲著鐵犬冰冷的頭顱。
    他甚至有些不忍去想,若是克莉絲汀毫不留情地將阿黛拉碾壓,那孩子又會是何等模樣。
    然而,結局既出乎意料,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夜幕降臨,羅萬正準備拉下小賣部的卷簾門,一道身影便裹挾著晚風,用盡全身力氣飛撲進他懷裏。
    “老師——!!!!!”
    “喔!”
    她臉上綻放著許久未見的、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興奮地揮舞著手裏凝結的冰錐,放聲高呼:“我終於把姐姐趕走啦!”
    “真的……?”
    “嗯!她嚐了我特製的冰錐的滋味,被狠狠教訓了一頓!哭哭啼啼地,像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了學院……老、老師?別、別敲我的頭呀!”
    “說實話。真的是那樣嗎?”
    “其、其實……就是我用秘傳魔法攻擊了她幾下,她就點了點頭,然後‘唰’地一下耍了個槍花,就走了。”
    “招呼都沒打一個?”
    “嗯。頭也沒回。”
    一絲苦澀,如鐵鏽般在羅萬的舌根蔓延開來。
    沒想到,她竟真的連麵都不露,就這麽如風般走了。
    說到底,她放下所有自尊,接近這個曾將她徹底擊潰的男人,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阿黛拉的秘傳魔法。
    她的目的,從始至終,就隻有一個。
    “現在結束啦~!隻剩下一件事啦~!”
    哼著“呀呀呀”古怪小調的阿黛拉,笑著鬧著離開了。
    鋪子裏,隻剩下羅萬一人,無精打采地癱坐在櫃台後。
    薄雲遮月,夜色漸深。
    那個清冷決絕的身影,卻在他腦海裏,一次又一次地,揮之不去。
    ※※※※※
    這個世界沒有空調。
    將夏夜的草蟲鳴唱送入房內的,不止是晚風。
    還有一絲……仿佛冰川初融時才會有的,極淡、極清冽的寒意。
    那縷寒氣無聲地拂過他的額頭,掠過他的發梢,讓羅萬在睡夢中倏然睜開了雙眼。
    他起身下樓。
    朦朧的樹影之後,一頭浸潤著月色的藍色長發,正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克莉絲汀……”
    她已換上了那身厚重的羅歇爾製服,似乎做好了所有啟程的準備。
    一隻手上,還提著用包袱裹好的、來時所帶的龍涎香。
    即便與羅萬四目相對,她也隻是靜靜地站著,宛如一幅融入夜色的冰冷畫卷,對他的出現視若無睹。
    直到羅萬推開玻璃門,與她隔著門檻相對而立,她才終於開了口。
    “認知結界,還有歌利亞的鐵犬。區區一個小賣部,安保倒是固若金湯。”
    “還不是被你們姐妹倆輪番光顧之後,才想出的辦法。”
    “憑這種程度,可擋不住羅歇爾。”
    “我知道。但反過來說,你們當初不也沒能攔住我嗎?”
    對話幹巴巴的,像兩塊石頭在碰撞。
    克莉絲汀的視線越過他,望向宿舍的方向。
    “阿黛拉已經領悟了秘傳魔法。雖然還很微弱,但足以讓她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力量了。”
    “她已經到處宣揚,說她打敗你了。”
    “那倒出乎我的意料。我隻是適度地,試探了一下她的實力。”
    想必也是。
    當時赤手空拳,都讓羅萬感到棘手萬分的克莉絲汀,又怎麽可能輸給初窺門徑的阿黛拉。
    羅萬問出了心底的一絲憂慮。
    “阿黛拉學會秘傳魔法後,情感也會消失嗎?”
    “情感的閹割,需要剜出心髒才能完成。當然,她想獨占你的欲望已在她心中紮根,那份執念會變得更強,或許偶爾會因此展現出冷酷的一麵。但是……”
    她極為罕見地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
    “她本就蠢笨得有些過頭,性子又毛躁。達到那種程度,反而更接近一個正常人。”
    “啊……這樣啊。”
    那反倒是件好事。
    太好了。
    深夜的寂靜,在兩人之間緩緩沉澱。
    空氣因她的存在而變得清冽,羅萬大口呼吸著,卻發現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這麽晚了,還有魔能車嗎……?”
    “有一趟開往艾登伯裏的臥鋪列車。最近搖光魔塔增設了線路。”
    “是嗎……”
    克莉絲汀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讓人無從揣測她的內心。
    羅萬隻能獨自一人,笨拙地繞著圈子。
    “護衛足夠嗎?或者,需不需要找份工作之類的……”
    “以羅歇爾的財力,買下一整列魔能車都綽綽有餘。就算身無分文,隻要出示這枚勳章,便可暢行無阻。”
    “嗯,好吧。那萬一勳章被偷了呢?”
    “它好好地在這裏。我為人,向來一絲不苟。”
    為人一絲不苟。
    說得也是,畢竟她是凡事以邏輯驅動的冰雪公。
    一聲輕歎從唇邊溢出。
    羅萬終究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挽留她的借口。
    就在他無意識地用腳尖碾著地上的泥土,準備說出那句“一路順風”時,克莉絲汀卻先開了口。
    “羅萬。”
    “嗯?”
    “我是來道別的。”
    “哦?哦……我知道。”
    “我沒有情感。也就是說,即便你愛我,或是糾纏我,我也無法給予你任何回應。”
    “這個,我也知道。”
    “我來帕倫西亞的目的已經達成,現在必須回去。無論你用何種邏輯來說服我,都不可能動搖我的決定。”
    的確如此。
    於她而言,最重要之事,莫過於履行羅歇爾的意誌,誅滅魔族。
    如今塵埃落定,她沒有任何理由,在這裏多停留哪怕一天。
    “但是。”
    嗯?
    “如果你不打算說服我。”
    羅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那道永遠高傲、永遠冰冷、永遠堅定不移的聲音,此刻的聲調,竟比平日裏低沉了半分。
    “你什麽都不用說。”
    “隻要沉默地……”
    “僅此一次地……”
    “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進去。”
    她用那毫無波瀾的語調,平鋪直敘地,向他闡述了該如何“說服”自己的方法。
    “我便不會抗拒。”
    “你……”
    “你打算……怎麽做?”
    月光為她鍍上一層清輝,那隻纖細的手臂微微探出,懸在兩人之間。
    那姿態,不像告別,反倒像一場午夜舞會的邀約。
    這世上,恐怕沒有哪個傻瓜,會拒絕這隻伸來的手。
    ※※※※※
    “行李已經提前送走,回去時要穿的衣服,可不能弄髒了。”
    這是來到二樓後,克莉絲汀一邊解開製服紐扣,一邊說的話。
    那身純白的羅歇爾製服被一絲不苟地疊好,放在地板上,在月色下泛著微光,真像神話裏仙女褪下的羽衣。
    羅萬有那麽一瞬間,竟想將它偷偷藏起來。
    但當一具沐浴在月光下的、雪白無瑕的玉體呈現在眼前時,衣服什麽的,便都無所謂了。
    “美嗎?”
    “非常。”
    “那便好。那麽這個如何……唔。”
    與她的吻,已如本能般熟悉。
    像是酷暑盛夏,一口飲盡了最甘冽清甜的山泉。
    那清澈中甚至帶著一絲芬芳的津液源源不斷地渡來,甜美得仿佛可以永遠品嚐下去。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豐腴起伏的曲線,如今已能與他的手掌完美貼合。
    從發絲到指尖,她的一切,都仿佛是為動人心魄而生的藝術品。
    “很甜。”
    “羅歇爾向來純淨。”
    “那是什麽意思?”
    “……這是你喜歡聽的那種葷話。我的意思,沒能傳達到嗎?”
    看來,她在無意識中吐露的詞句,遠比刻意為之時更加撩人。
    她對自己家族血脈的自豪感,並沒能引起羅萬太大的共鳴。
    反倒是……
    “羅萬,你……向母親討要乳汁時,也是這樣……唔、的嗎?”
    正如克莉絲汀所言,她白皙的肌膚上沒有一絲瑕疵,潔淨無瑕。
    連津液與汗水都散發著芬芳。
    這具完美身體上唯一的例外,便是那道袒露在飽滿雙峰之間的巨大傷疤。
    “唔,羅萬。”
    “怎麽了?”
    “若你不是想將頭埋入我的胸前,又為何要親吻那裏。”
    “不可以嗎?”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裏並非女性的敏感地帶。”
    她的語氣裏滿是不解,卻並未拒絕。
    反而伸出手臂,環住他的後頸,用胸膛輕輕地擠壓著他,溫柔地梳理著他的頭發。
    “唔。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主動獻上,好將你擁入懷中。我能感覺到,你那灼熱的渴望正不斷抵著我的小腹。難道靠著揭開別人的傷疤,你也能興奮嗎?”
    “你這種說法,很容易引起誤會……”
    “算了。準備好負責吧。”
    “負責?”
    “沒錯。你不是恐嚇我這個必須守護家族的女人,若不順從於你,便會像上次那樣,將我打個半死嗎。”
    我何時……
    “上次修複心髒,花了將近一個月,那還是僥幸才活了下來。為了不再經曆那種事,我別無選擇,隻能在你麵前,敞開雙腿。”
    “嗯……你是這麽判斷的啊。合乎理性地?”
    “合乎理性地。”
    那麽他們的關係就是……
    “一場合乎理性的不倫之戀。我為幫助陷入危機的妹妹,不得不委身於你,最終在離別的前夜來到這裏,試圖做最後的告別。”
    “結果,被我抓住了。”
    “唔,沒錯。今夜,若我再次無力抵抗你,讓這副身軀被你注入歡愉的暖流,到那時……”
    克莉絲汀的話語,漸漸隱沒在喘息聲中。
    “說下去。”
    羅萬將臉從她胸前抬起,更用力地將她擁緊,與她四目相對,催促道。
    她這才終於開口。
    “到那時,我便會永世不忘吧。即便沒有情感,回到前線的我,偶爾也會在南方的微風吟唱和平之歌時,停下手中的長槍,片刻追憶你。所以,羅萬……”
    潘海姆五大公之一,魔法名門羅歇爾家族的家主。
    半魔之槍,極冰的女帝,霜之看守,冰雪公。
    以及另一朵北海之花,克莉絲汀·希爾維斯特。
    這樣的她,將冰涼的呼吸吹拂在他耳畔,用最甜美的聲音,低語蠱惑。
    “要不要……瞞著阿黛拉,與我共赴這場不倫之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