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江山穩固，就可以犧牲忠良？就可以無視公正？”一個清冷如冰刃的聲音插了進來。
    北楚帝循聲望去，隻見姬明意身側，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
    當看清那女子的麵容時，北楚帝如遭雷擊，瞳孔瞬間放大到極致，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無邊的震驚與恐懼！
    “楚……楚嫣沅？！你……你沒死？！”北楚帝的聲音尖銳變調，充滿了難以置信。
    楚家滿門“覆滅”，楚嫣沅這個“餘孽”更是被宣稱早已伏誅，如今卻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眼神冰冷，仇恨如同實質的火焰在她眸中燃燒！
    看到楚嫣沅的瞬間，北楚帝徹底明白了。
    楚家的冤屈，姬明意的怨恨，還有眼前這無法挽回的逼宮局麵……一切都有了清晰的連接。
    他知道，自己對楚家所做的一切，對方絕不會放過自己。
    環顧四周，禁衛軍靜立不動，洛長安眼神漠然，連身邊幾個試圖悄悄往外挪的內侍也被洛長安的親衛無聲製住，拖了下去。
    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大勢已去。
    所有的憤怒、斥責、帝王威儀，在這一刻化為烏有，隻剩下無盡的頹然和一種認命的苦澀。
    北楚帝無力地靠回榻上，慘然一笑：“成王敗寇……朕輸了。明意，朕可以寫下退位詔書，傳位於你。隻求你……念在血脈相連，放過你那些未成年的弟弟妹妹，還有後宮那些與你無冤無仇的妃嬪……給他們一條生路。”
    姬明意聞言，神色複雜地沉默了片刻，卻緩緩搖了搖頭：“父皇，此事……兒臣做不了主。”
    北楚帝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姬明意微微側身，目光投向一直安靜立於她身旁，仿佛旁觀者，卻又無形中掌控著一切的蕭景，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與歸屬感：“能決定他們命運的，是我的夫君，蕭景。”
    直到此刻，北楚帝才真正將注意力放到這個氣質非凡的年輕人身上。
    剛才他全部心神都被姬明意和楚嫣沅吸引，竟忽略了此人。
    蕭景迎著北楚帝審視還帶著一絲祈求的目光，淡然開口：“在下蕭景，漢川府人，也是明意的夫君，嫣沅的依靠。”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無波，卻說出讓北楚帝徹骨冰寒的話：
    “北楚皇室，對明意而言是潛在的威脅，對嫣沅而言是血海深仇。為免後患，也為了給楚家一個交代——皇室直係血脈，一個不留。”
    “什麽？！一個不留？！你……殺我皇兒的人，難道是你……”
    北楚帝驚得幾乎要從榻上跳起來，聲音嘶啞破裂。
    從蕭景的話中，他終於找到了殺子的凶手，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蕭景！你怎敢如此狠毒！你這是要讓明意背上弑父殺親、屠戮宗室的萬世罵名！你……”
    他試圖讓大義，讓蕭景罷手。
    “罵名？”蕭景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這個罵名，我來背。天下人盡可說是蕭景狼子野心，屠滅北楚皇室，扶持公主上位。與明意何幹？”
    北楚帝徹底呆住，怔怔地看著蕭景，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年輕人。
    為了姬明意，他竟願意主動扛下這滔天惡名？
    蕭景不再看他，轉頭對楚嫣沅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鼓勵與支持：“嫣沅，他是你的了。楚家的血債，該由楚家人親手討回第一筆。”
    楚嫣沅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從身上掏出了手槍。
    她舉槍，對準了龍榻上那張曾讓她家破人亡的帝王麵孔，眼中恨意、痛楚、決絕交織，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平靜。
    北楚帝驚恐地看著那從未見過的“凶器”，想要呼救，想要怒罵，卻發現自己恐懼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終結了北楚帝的生命，也終結了一個時代。
    血花在明黃的錦被上綻開，那雙曾經威嚴、算計、此刻充滿不甘與恐懼的眼睛，永遠失去了神采。
    大仇得報，楚嫣沅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感到一陣巨大的空虛和悲傷襲來，身體微微搖晃。
    她為父兄報了仇，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這時，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從身後將她輕輕擁入懷中。蕭景溫暖的氣息包裹了她，驅散了那刺骨的寒意和空虛。
    “哭吧，都過去了。”蕭景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楚嫣沅再也忍不住，轉身緊緊抱住蕭景，將臉埋在他胸前，壓抑的嗚咽聲終於變成放聲痛哭，眼淚洶湧而出，浸濕了他的衣襟。
    這淚水，是為慘死的父兄家人而流，是為自己多年顛沛流離、忍辱負重的艱辛而流，更是為終於找到依靠、大仇得報後的釋然與後怕而流。
    “夫君……謝謝你……謝謝……”她哽咽著，語無倫次，“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更別提報仇……嫣沅此生，能遇到夫君，是最大的幸運……”
    蕭景輕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地給予安慰。
    一旁的姬明意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她看到楚嫣沅大仇得報後的脆弱與依賴，看到蕭景無聲的嗬護與擔當，心中某處也被深深觸動。
    曾幾何時，她也是那樣孤立無援，在權力的漩渦中掙紮求生，隨時可能被吞噬。
    若非遇到蕭景，以如此雷霆萬鈞又算無遺策的方式強行破局，她的下場，恐怕比楚嫣沅好不了多少。
    要麽在無聲無息中被某個皇兄“病故”，要麽在政治聯姻中耗盡餘生，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像她母後一樣，在深宮中鬱鬱而終。
    皇家的親情與仁慈？那不過是勝利者書寫的謊言。
    蕭景的出現，雖然手段酷烈，卻給了她一條生路，更給了她一個登上巔峰、掌握自己命運的可能。
    看著蕭景寬闊可靠的背影，姬明意心中那份最初的畏懼與屈服，不知不覺間，已摻雜了越來越多的感激、依賴，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歸屬感。
    她悄悄走上前，從另一側輕輕握住了蕭景的手，將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仿佛在確認這份來之不易的依靠與未來。
    她回望了眼失去生機的父皇，眼中閃過絲悲涼和複雜，但眼神也慢慢堅定。
    蕭景感受到了，反手將她也輕輕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