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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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丫兩股戰戰。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渾身漆黑,光著頭,赤著腳,穿著一身褐色土布衣服,簡直快跟野草混成一氣了。
    但偏生眼珠子和牙白得驚人。
    於是桃丫就看到了這樣一幕,山裏的野草成精了,突然冒出一張臉來,張嘴嘰哩哇啦地說著怪異的話。
    她怕得不行,又怕這妖怪是衝著簡星夏來的,雙腿發軟,還硬著頭皮擋在簡星夏身前。
    簡星夏倒是不害怕,她畢竟是現代人,早就見過了黑人白人東南亞人。
    這黑塊頭的膚色介於黑人和東南亞人之間,看五官,應該更偏向於東南亞。
    簡星夏默念了一遍黑塊頭的話,才聽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來找工作的?”
    黑塊頭赤著腳,往前一步,臉太黑了,看不出神色,但話說得還算利索。
    “是哩,是哩,吾聽說這離幹活管飯,吾可幹活,吾要吃飯。”
    他一說話,桃丫更害怕了。
    簡星夏拍拍桃丫:“別怕,他也是來幹活的。”
    他也是?
    桃丫一怔,再仔細看看,這黑妖怪個子雖大,但皮包骨,也沒比她好到哪裏去。
    桃丫心軟了:“他也吃不飽飯。”
    簡星夏問黑塊頭:“我這裏是要人開荒種地的,你可會?”
    黑塊頭學話倒是快:“我會,我乃昆侖奴,極善種地,也可負重,狩獵。”
    昆侖奴!
    簡星夏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見到活生生的“昆侖奴”。
    根據唐史記載,昆侖奴卷發黑身,以忠誠和勇武著稱。
    簡星夏下意識問道:“你是昆侖奴,那你的主人呢?”
    昆侖奴黑白分明的眼珠垂下,流露出幾分悲傷:“我主人喜好山水,我陪著主人走遍大虞,途經此處,主人突發惡疾,一病不起。”
    “主人臨死前,讓我把他埋在山中,說我力氣雖大,為人卻愚笨,肚腹更是猶如無底洞,回到家中也隻會被人發賣。”
    “他便將身契還於我,讓我回到故土,尋找我的家人,但……我已無家人。”
    昆侖奴性子單純,又認死理,他覺得主人買下他,他便是主人的奴仆,便是主人死了,他也要守在主人墓前。
    “我守了數月,從夏日守到冬日,不敢離開主人墳墓,也尋不到吃食,麻衣單薄不能禦寒,我幾乎凍餓死在主人墓前。”
    昆侖奴慢慢地說著,眼裏全是對主人離去的悲傷和茫然。
    “瀕死之際,主人托夢於我,讓我進山,山中有貴人,認貴人為新主,踏實幹活,可求溫飽。”
    簡星夏猜測昆侖奴的前主人一定是個學識淵博,又儒雅心善之人,才能教會昆侖路說中原話,遣詞造句甚至還有些講究。
    臨死前放昆侖奴自由。
    見他性子單純執拗,將要餓死,又托夢指引他來找簡星夏。
    簡星夏雖然沒見過昆侖奴的這位前主人,但心裏已經生出了一絲敬佩和親近之意。
    隻是……
    從桃丫到徐老漢,再到昆侖奴,她已經聽說過山神娘娘指引、許仙姑卜卦、亡者托夢三個由頭了。
    這係統還怪會入鄉隨俗的,能精準匹配到每一位打工人,給他們安排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穿越方式。
    簡星夏歎為觀止。
    昆侖奴看著簡星夏和桃丫,直愣愣地問:“你們誰是我的新主人?”
    桃丫聽完昆侖奴的話,已經不再害怕,隻是仍不敢看昆侖奴黑漆漆的臉。
    簡星夏朝昆侖奴招了招手:“我是你的雇主,請你來幹活的。”
    主人這個詞還是太羞恥了啊!
    但昆侖奴卻十分坦然,“咚”的一聲,膝蓋直直地磕在地上。
    “主人!”
    簡星夏連忙讓他起來:“哎!別跪別跪!”
    她這幾天已經被跪了好幾次了,就連徐老漢,領了報酬的第一件事也是朝她下跪。
    簡星夏仰天長歎:“老天啊!這可不是我讓他們跪的,千萬別折我的福報啊!”
    桃丫離得近,聽見這話,連忙道:“仙女姐姐,你這麽好心,肯定會有很多很多福報的。”
    跪一跪,沒什麽大不了。
    簡星夏淚流滿麵,昆侖奴倒是聽話,站了起來,雙手下垂,站在原地木愣愣地看著簡星夏。
    得知昆侖奴沒有名字,簡星夏跟桃丫商量,就叫他大黑。
    桃丫喊他“大黑哥”。
    簡星夏吩咐大黑:“那邊有鋤頭,你先在院子外頭翻地,從院牆外麵一米處,一直往山裏翻,我要種地。”
    她暫且還不敢讓大黑直接進院子,先觀察觀察。
    雖然看大黑快一米九的個頭,估計要翻過這鐵柵欄,也是分分鍾的事。
    大黑倒是不知道簡星夏想些什麽,他雖然肚子還餓,但主人吩咐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
    他拿起鋤頭,掂了掂,很快就適應了,開始用力刨地。
    一鋤頭下去,一大塊泥土被整個翻出來,他又用腳一踢,將泥塊踢碎。
    他還光著腳呢。
    簡星夏看著都替他腳疼。
    但大黑卻好似感覺不到通,一挖一踢,不過一會兒,就沿著後院挖出了一條土壟來。
    桃丫見狀,顧不上害怕,滿心都是“仙女姐姐招到更勤快更能幹活的人了”,手上拔草的動作簡直快得飛起。
    生怕簡星夏用了大黑,就不用她。
    簡星夏:“……”
    怎麽回事,好似感受到了一絲黑心資本家的快樂。
    簡星夏見狀,拍拍手上的土,打了水洗手。
    她準備給桃丫和大黑做頓飯。
    這倆人,幹活那是一點兒力氣都不省,簡星夏自己不胖,但跟皮包骨的兩人比起來,簡直像是富態的地主婆。
    簡星夏可不想讓人覺得她是黃世仁,苛待一群楊白勞。
    小爐子上的水已經燒開了,簡星夏將趕集買回來的大海碗一字排開,把燒開的水倒進去,加速晾涼。
    又打了一壺井水,這一次,放了五六個玉米進去。
    玉米外殼都剝了,隻留下一層皮,這樣煮出來的玉米更香,也不容易煮爛。
    小爐子裏放的柴火夠,水很快就開了,玉米的香氣隨著水蒸氣,從廚房的門窗裏往外散。
    桃丫的鼻子動了動,但沒抬頭,繼續用勁拔草。
    大黑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看,眼裏流露出幾分驚訝,但手上的鋤頭一刻沒停。
    簡星夏在廚房裏忙出一身汗。
    她拎著水壺,把煮玉米的水倒進碗裏,這水能喝,味道清甜,還有利於夏天出汗之後補津液。
    水倒完之後,玉米也好撈了,撈出來放在盤子裏晾著。
    繼續燒第三壺水,這一次,放了七八個紅薯。
    小爐子上用的燒水壺還是太小了,陸阿伯給的紅薯個頭大,塞了六七個都滿了,簡星夏又硬塞了一個小的進去。
    等再過兩天,大灶台好了,一鍋能煮十幾斤玉米和紅薯。
    簡星夏從廚房的窗戶往外看。
    窗戶正對後院,大黑和桃丫都在用力幹活。
    她知道大黑和桃丫都沒吃飽,甚至壓根沒吃飯,但正因為這樣,才不敢現在就給他們吃。
    剛煮出來的玉米太燙了,對於餓極了的人來說,囫圇吞下,隻怕口腔食道都要燙傷。
    第三壺水開了,簡星夏沒急著倒出來,紅薯難熟,可以多煮煮。
    她端了兩碗溫熱的玉米水出去,招呼大黑和桃丫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