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下雨了

字數:4926   加入書籤

A+A-


    學生名單的六個格子都是空著的。
    簡星夏試了試,可以把級別低於專業級的員工名字拖放進去。
    但剩下的空格,卻顯示著“待招錄”,簡星夏點開一個空格,選擇招錄。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一串長長的名單出現在虛擬麵板上。
    【許三妞,縫紉等級(0級)】
    【求學心聲:褲子又破了一個洞,明天他們又會笑我了,說我是沒娘的孩子穿破洞的褲子,要是我會針線就好了,我可以自己縫起來……】
    【孫冬娘,縫紉等級(2級)】
    【求學心聲:今天去賣帕子,又被退貨了,唉,可惜我隻會縫製,不會繡花,素帕子賣不出錢,繡花又總是被退貨,家裏的米缸都空了,到底如何才能繡出好看的花樣啊……】
    【秦雙兒,縫紉等級(1級)】
    【求學心聲:好難哦,到底怎麽才能學好針線啊,明明我的衣裳都有繡娘做,可爹娘說女子要嫁人,嫁人就要給夫家納鞋子繡枕套做衣裳……真煩人,我不想嫁人,也不想給別人做衣裳!】
    【蘇老太,縫紉等級(2級)】
    【求學心聲:小孫孫今天回來說老周家的孫兒戴的虎頭帽好看,讓我也做一個,可我哪裏會虎頭帽啊!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地方學學……】
    簡星夏一連翻看了七八頁,後麵還有長長的名單。
    如果說招聘臨時工,是發布招工啟事,由係統自行挑選匹配。
    那錄用學生,就是簡星夏可以根據名單的等級和求學心聲,主動挑選招的人!
    從盲選,變成了選拔。
    簡星夏突然感覺到肩上的擔子重了——
    雖然看求學心聲,學員和員工有很大的區別,員工的困難級別更高,學員裏不乏有人生活尚可,隻是想精益求精或者錦上添花。
    但學生的名單是由她挑選的。
    也就是說,她的決定,可能會極大程度地改變名單裏的人。
    選誰,或者不選誰,變成了一個沉重的問題。
    簡星夏看著長長的名單,突然沒有那麽興奮和激動了。
    但不過片刻,她就想過來了,這長長的名單,就像是沙灘上渴水的小魚,可能有成千上萬甚至幾十萬條,她是救不過來的。
    但是,她救下的每一條小魚,都是切切實實被救助了的。
    想到這裏,簡星夏選了許三妞和孫冬娘。
    名單太長她沒有辦法一一看完,但是第一頁的十個人裏麵,看來這兩個人最需要幫助。
    簡星夏先選來試試,剩下的四個名額,她想等明天林三娘和阮香或者韶音過來,再問問她們,或許有相熟的小姐妹在名單上也未可知。
    她想試試看這樣能不能招來指定的人。
    至於竹編那邊,簡星夏就沒什麽好挑的了,竹編不算是大眾技能,求學名單雖然長,但是看起來都是想學一技之長的人,因為困苦想學竹編的並不多,簡星夏挑了六個苦哈哈。
    一口氣招了八個新人,簡星夏心裏也有點打鼓。
    不知道明天會是怎麽個景象。
    ……
    許家莊。
    許三妞站在破舊的矮屋麵前,看著太陽漸漸隱入到山那邊。
    天色黑了,氣溫也跟著下降。
    最後一抹天光暗下去,許三妞才收回目光,轉過身,招呼身旁的小狗,回屋。
    屋裏黑漆漆的,燈油和蠟燭早就用完了,她也沒錢買,所以總是挨到外麵一絲絲亮光都沒有了,才回來。
    破屋的門關上了,也沒有鎖,就用個柴火棍插在門框的孔洞裏。
    防不住任何人,有時候風大了都能吹開。
    小狗在許三妞懷裏嗚咽著。
    它餓了。
    但許三妞的肚子叫得比它還響,肚子有點疼,是餓的,她上次吃東西,已經是前天了。
    空空的胃裏絞著疼,把暖呼呼的小狗敷在上麵也不奏效。
    許三妞氣得照著肚子疼的地方捶了兩拳——皮肉的疼取代了肚子裏餓空的疼。
    都是疼,但許三妞不怕皮肉疼,她常年跟那些罵她野種的人打架,皮肉痛挨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但是她怕肚子疼。
    挨打的疼,過一會兒就不疼了,但肚子餓的疼,能一直折磨得人睡不著覺。
    小狗還在許三妞身邊哼哼唧唧。
    許三妞把它抱起來,放在眼前,生氣道:“你別吵了!我也沒吃東西呢!前天討的饃饃,不是分了半個給你嗎?”
    小狗哼哼唧唧,它聽不懂許三妞的話。
    許三妞罵它:“你是不是想跟葉寶山他們跑?你傻啊!他們誘你過去就是要剝了你的皮,吃你的肉!”
    “跟著我不好嗎?”許三妞沒好氣地道,“我再餓也沒吃了你吧?有吃的我還分你一半呢!”
    “要不是你跟著葉寶山他們跑,我就不會死命追,就不會摔破褲子了!”
    許三妞把小狗按回胃裏發疼的地方,伸手摸了摸破洞的褲子膝蓋:“這麽大個洞呢,怎麽補啊,我就這一條褲子,往後都要被他們笑了。”
    許三妞把頭埋在肉嘟嘟的小狗身上。
    胃疼,拳頭也隻能緩解片刻,拳頭打的不疼了,胃裏的疼就又開始作祟了。
    許三妞強迫自己睡覺,家裏沒燈沒火,天黑之後,她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睡覺了。
    但兩天沒吃東西了,許三妞餓得身上冷,抱著小狗也暖和不起來。
    膝蓋上破大洞的地方,更是透著骨頭縫的冷。
    已經九月了,秋風一天比一天涼。
    破洞的門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砰砰作響。
    許三妞朝著擋不住視線的破爛門板看過去,再下一場秋雨,她就可以去找娘了。
    娘就是去年秋天凍死的。
    娘是傻子,不知道從哪裏來到的許家村,也不知道被誰欺負了,先後生了三個孩子,那兩個被人搶去賣了。
    到許三妞,傻娘怎麽都不肯放手,討飯睡覺上廁所都把她抓在懷裏。
    許三妞就這麽跟著傻娘四處討飯,長到了九歲,她們四處撿木頭石頭,搭建了一間狗棚一樣的小窩。
    許三妞也學會了拿削尖的竹刺,刺向黑夜裏伸過來的大手。
    去年秋天,一場秋雨下來,破屋四處漏,她淋了雨,咳嗽,燒得說胡話。
    傻娘就把所有的衣服被子都蓋在她身上,第二天,她竟然奇跡般地醒了。
    傻娘不在家,她昏昏沉沉地摸出門去,看到村裏人怪異的眼神。
    他們聚在一個地方,卻默契地給她讓開一條路。
    路的盡頭,人群中間,是蜷成一團,早已冰涼僵硬的傻娘。
    她手裏還抱著一捆摘空的蘆花杆。
    許三妞覺得她真傻。
    剛入秋的時候,蘆花就已經被摘光了,窮苦人家穿不起棉衣,就在葛布衣服裏塞蘆花,塞得滿滿的,也能抵擋一點寒意。
    可這一捆光溜的蘆花杆有什麽用?
    值當她大半夜冒著寒霜跑出去,凍死在秋天的第一場雨裏嗎?
    許三妞不會為她傷心的,她這麽傻,早該死了,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受苦了。
    許三妞這麽想著,臉上卻有些濕潤。
    她抬手摸了摸,有水,於是又仰頭看了看。
    “下雨了。”
    圍觀的村民也跟著抬頭看天:“沒下啊,昨晚下的雨,今早已經停了。”
    但許三妞不搭理他們。
    就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