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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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可惜,孫冬娘的針線功夫並不到家,即便在邊關城內,也無人問津。
    兩次被繡莊退貨,孫冬娘羞愧難當。
    她覺得她可能不適合做針線,可是,不做針線,她又能做什麽呢?
    高忠傑每日天不亮就出門,夜深了才回來。
    既不在家裏吃飯,她洗過一次衣服之後,高忠傑甚至都不在家中更衣了,孫冬娘連給他洗衣服都做不到。
    軍戶是有田地的,她可以做農活,但高忠傑不說,她也不知道高忠傑的田地在哪裏。
    她跟高忠傑白日裏不碰麵,夜深人靜,更不好意思開口。
    隻有一次,她鼓起勇氣問高忠傑:“你的田地在哪裏?”
    想去田間地頭幫忙。
    結果高忠傑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不用你管。”
    孫冬娘又羞又悔——相親那日她就知道,高忠傑本就不是不想成親的,更別說跟她成親了。
    他能把她帶回來,給她一個安身之所,留下米糧和銀錢給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她竟然還不知足,妄想登堂入室,去拾掇人家的田地……
    要知道,老百姓的田地就是老百姓的命,孫冬娘感覺自己太冒昧了,明知道高忠傑並不想跟她扯上任何關係,她卻逮著問人家田地的事。
    孫冬娘羞愧難當,自那之後,她就更少問高忠傑“家”裏的事兒了。
    米缸漸空,她也不好意思跟高忠傑說——高忠傑本就不在家裏吃飯,這些米都是她一個人吃的,吃空了,還去找人家要,她做不出來這事。
    至於高忠傑留下的銀錢,孫冬娘思忖再三,到底還是沒動。
    高忠傑不欠她的,甚至是救了她,她占了人家的屋子,讓人有家不能回,便更不好意思再用他的錢了。
    孫冬娘將高忠傑給的錢,放回了他臨時搭建的床鋪下麵。
    自己每日練習針線刺繡,希望能夠賣出去,掙點兒錢。
    隻是手藝不佳,生意未曾開張。
    她也想過去做別的,邊關城的婦人,能做的活兒不少。
    隻是她如今是軍戶,出城須得批文,她不好意思找高忠傑去要批文,需要出城做的活計,諸如開荒、撿柴、放牧、打獵等活計,她便做不了。
    而城內,也有些雜役仆婦的活計,隻是一來活計搶手,畢竟城內沒有匪患和野獸,安全許多,大把人搶著做。
    二來,她雖是成了親,但同出城批文一樣,戶籍落在了軍戶所。
    戶籍沒有拿到手,人家也不願意雇她。
    倒是有些胡商不計較這個,會請人幫忙,但她又不會說胡人的話……一樣做不了。
    跑了幾天,最後一看,能做的還是隻有針線活兒。
    孫冬娘隻能祈求她的針線技藝能漲上一些,讓她能夠賣出針線。
    就在米缸見底的那一天,她的祈求終於被聽到了。
    她去了那個神奇的山莊。
    ……
    黃土屋內,孫冬娘高興地將她在山莊掙來的米麵從懷中取出。
    兩斤米,她省著點兒吃,熬成粥,能吃上好幾天呢!
    還有麵,她看軍戶所的其他婦人,有做餅子的,說是再過一兩個月邊關就要下雪了。
    這雪一下就要下五個月,撿不到柴,做飯也難。
    所以就先做些餅子,反正邊關天氣幹燥,硬邦邦的餅子能放好幾個月。
    所以她也換了一斤麵回來,準備學著做成邊關特有的胡饢餅,也為即將到來的冬天做些準備。
    孫冬娘高高興興地把米缸的蓋子掀開——
    霎時間,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本該見底的米缸,此刻卻被白花花的大米填了個大半。
    米缸這麽大,這大半缸米,足有二三十斤!
    “這……”
    是怎麽回事?
    孫冬娘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兩日她見的稀奇事太多了,她拿不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邊關土屋牆厚窗小,沒點燈的屋內,光線不算明亮。
    孫冬娘抬頭看過去,隻能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高大身影。
    高忠傑扛著一個大麻袋走進來,看到孫冬娘,也是一怔。
    但他也沒問孫冬娘幾時回來的,又去了哪裏,他隻是放下肩上扛著的麻袋,木著臉,對孫冬娘道。
    “這個月的米糧還沒發,我找人借了些,這些是穀子,還沒碾。”
    他把米送回來,就扛著穀子去了米坊,隻是今日米坊沒空,輪不上碾穀子,這才又扛了回來。
    孫冬娘怔怔的,將米缸裏的米和高忠傑的話串起來,才反應過來:“米缸裏的米是你借的?”
    “嗯。”高忠傑依舊木著一張臉,冷冷道。
    他沒成家之前,一直在軍營裏吃飯,每個月發的米糧直接就送去了火頭營,一日三餐在營裏吃,也不知道米糧消耗如何。
    這一個月,他看出來孫冬娘對他在家這件事十分緊張,便不怎麽回來。
    也沒有過問“家裏”的事兒。
    全然沒有想到“成親”時發的米糧,不夠孫冬娘吃的。
    今日五更孫冬娘急匆匆出門,丟下一句“她會帶米糧回來的”,才讓高忠傑留意到,原來家裏的米缸已經空了。
    這一下,將高忠傑的冷漠打得稀碎——他還當他不回來,孫冬娘過得會自在些,結果孫冬娘在家中挨餓!
    高忠傑將一麻袋的穀子放下來,他站在屋裏,也不敢吭聲。
    這叫他說什麽好?
    娶回來的媳婦,叫人家餓了不知道多久,米缸都見底了。
    逼得一個女子出門去尋活計果腹。
    高忠傑難堪得羞於言語。
    但換在孫冬娘眼裏,就是高忠傑陰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屋裏安靜得可怕,也冷得可怕。
    孫冬娘本能地縮瑟了一下。
    她不敢吭聲,軍戶應該是不缺糧的吧?但是多了一個人,就不好說了。
    孫冬娘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到來,給高忠傑添了負擔,可她又不敢問。
    怕高忠傑一個不喜,將她趕走。
    孫冬娘縮瑟的樣子讓高忠傑發現了。
    他頓了頓,沉著一張臉:“我出去了。”
    孫冬娘怔怔地看著他的身影從門洞裏出去,愣了一下,低頭看到手裏碎布抓成的米袋,才反應過來。
    她趕忙喊住高忠傑:“等等!”
    高忠傑腳步停住,回頭,語氣硬邦邦的:“還有事?快說!”
    正好,他今日為了借糧碾米,剛好告了半日假,若是孫冬娘有事,快些說了,正好能一並辦了。
    免得二次請假,又要百夫長排班,多等兩天。
    可高忠傑略帶催促的話語落在孫冬娘耳中,再配上他那不苟言笑的冷麵,孫冬娘不敢往別的方向想,隻覺得是高忠傑不耐煩了。
    但她還是鼓足勇氣,將手裏攥著的布塊打開——裏麵是兩斤白米。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高忠傑的神色:“我掙了米糧回來。”
    “……還有麵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