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劍塚試煉，星隕初鳴
    劍塚之地，死寂如萬古長夜。
    空氣凝滯沉重，彌漫著鐵鏽、塵埃和歲月腐朽的蒼涼。無光，唯有彌漫四野的陰冷幽暗，勾勒出無數殘破劍器的輪廓，它們或斜插於地，或斷裂散落，如同一片無邊無際的金屬墳場，埋葬著曾經的鋒芒與榮耀。
    萬古長夜，亦不過如此。
    淩夜踏足其中，腳下的碎骨和金屬殘片發出細微刺耳的碎裂聲。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試圖碾碎他的意誌，壓垮他的筋骨，那不僅僅是物理上的重壓，更帶著一種直透靈魂的冰冷與死意。
    他體內的氣血微微滯澀，靈力運轉也變得艱難。
    但就在這極致的死寂與壓迫中，他脊梁依舊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未出鞘的劍。
    驀地——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嗡鳴，自他體內最深處傳出。
    是那縷沉寂已久的神秘劍魂！
    它仿佛從亙古的沉睡中被此地無盡劍意與死寂驚醒，輕輕一顫。
    這一顫，如同投入古井的第一顆石子。
    嗡…嗡嗡嗡……
    下一刻，這片死寂的劍之墳場，被徹底點燃！
    四麵八方，目光所及乃至感知所至的無窮遠處，那些不知沉寂了多少歲月、早已靈性盡失、鏽跡斑斑的殘劍、斷劍，竟在同一時刻，齊齊震顫起來！
    起初是細微的抖動，繼而變得劇烈，無數鏽蝕的劍身摩擦著地麵、碰撞著彼此，發出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的金鐵交鳴！它們像是朝聖者見到了至高無上的君主，又像是沉睡的士兵聽到了遠古戰場的號角，竟紛紛自行調整方向，那殘存的劍尖，無一例外，盡數顫巍巍地指向了場中那唯一的生靈——淩夜！
    萬劍朝宗！
    幽暗的空間被無形的劍意漣漪攪動。
    淩夜黑發微揚，衣衫無風自動。他清晰地感受到，體內那縷劍魂傳遞出的，並非歡欣，也非威嚴，而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純粹的“存在”本身，其位格便足以引動萬劍共尊！
    手中那柄得自秘境、材質特殊的黑色長劍，此刻亦發出低微卻清越的嗡鳴，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戰栗，仿佛能追隨君王征戰，即便粉身碎骨亦是榮耀。
    異變驟生。
    一道意誌，冰冷、古老、浩大、不含任何情感，驟然降臨！
    它並非通過聲音傳播，而是直接碾壓在淩夜的識海深處，震得他神魂搖曳，幾欲崩裂。
    “試煉…開啟…”
    意誌如亙古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法則的力量，不容抗拒。
    “三重生死關…”
    “過，可得一線生機，承此間微末之緣…”
    “敗，則身隕…魂飛…魄散…”
    最後的“魂飛魄散”四字，如同億萬鈞重錘，狠狠砸落，帶著抹殺一切的絕對威嚴。
    意誌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無盡的肅殺與死寂。而那萬千震顫的殘劍，也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驟然停止了嗡鳴，重新歸於死寂。
    整個劍塚，再次變得落針可聞。
    仿佛剛才那萬劍齊鳴的驚天一幕，隻是一場幻覺。
    但淩夜知道，那不是。
    最大的危險與機緣，已然降臨。
    他孤身立於萬千劍墳之中，身影在無邊的幽暗與殘刃襯托下，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挺拔，如一柄寧折不彎的孤劍。
    手中黑劍低吟不止，清冷的鳴響是這死寂世界裏唯一的聲音。
    他緩緩抬起眼，眸光銳利如劍鋒，穿透黑暗，掃視著這片絕地。
    沒有恐懼，沒有猶豫。
    唯有斬破一切阻礙、於死境中劈出一條生路的決絕！
    ……
    第一重考驗，來得毫無征兆。
    周遭景象驟然扭曲，無邊劍塚消失不見。淩夜發現自己竟回到了青石城淩家演武場！
    烈日當空，人聲鼎沸。高台上，家族長老們端坐，台下，無數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帶著譏諷、憐憫、幸災樂禍的目光聚焦於他。那曾被廢去修為、受盡白眼的屈辱感瞬間湧上心頭。
    “淩夜，碎體三重？真是我淩家之恥！”一名華服少年躍上演武台，趾高氣揚，正是平日欺辱他最甚的淩家二長老之孫，淩風。其周身靈力鼓蕩，赫然是碎體七重的修為！
    “今日小比，你若能接我三招，便算你贏，如何？”淩風哈哈大笑，語氣極盡羞辱。
    台下哄笑陣陣。
    “廢物就該有廢物的覺悟！”
    “滾下去吧，別丟人現眼了！”
    幻境逼真至極，連那陽光炙烤皮膚的微痛感，空氣中飛揚的塵土味，台下族人的竊竊私語都分毫不差。那深植於記憶中的屈辱與無力感如毒藤般纏繞而上，試圖將他拖回那絕望的過去，瓦解他的劍心。
    淩夜眼神有了一瞬間的恍惚，握劍的手微微收緊。
    但下一刻，他眼底驟然恢複清明，比萬年寒冰更冷，更利！
    過去的屈辱早已化為燃料，鑄就了他今日更加堅韌的劍骨！豈容幻象動搖？
    “區區心魔幻象，也敢亂我劍心？”
    他甚至沒有動用手中之劍，隻是並指如劍，對著前方虛空，隨意一劃。
    嗤！
    一道無形卻有質的淩厲劍氣撕裂長空，並非多麽浩大的聲勢，卻蘊含著斬斷虛妄、明見本心的決絕劍意！那是他於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礪出的，一往無前的信念之劍！
    眼前的演武場、淩風、族人、喧囂……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畫卷，扭曲、燃燒，最終化作漫天光點，消散殆盡。
    環境再度變回幽暗死寂的劍塚。
    破妄，隻需一劍！心劍斬出，幻象自潰！
    淩夜氣息未有絲毫紊亂，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他知道，這第一關考驗的絕非武力，而是劍修最根本的——一顆澄澈通透，不為外物所動的劍心！
    他成功通過了第一重生死關的考驗。
    劍塚深處，那冰冷的意誌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旋即又歸於沉寂。
    更深的黑暗，在前方湧動，等待著下一個挑戰者的來臨。
    淩夜持劍，邁步，毫不猶豫地走向那更深沉的死寂與未知。
    他的試煉，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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