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天氣依舊殘留著夏末的燥熱。
    顧塵在手機鬧鈴的瘋狂震動中，極不情願地從睡夢裏掙紮出來。
    他眯著眼，摸索著關掉鬧鍾，別墅裏死一般的寂靜。
    又小眯了一會兒，他才打著哈欠坐起身，環顧四周。
    偌大的別墅顯得格外空曠和……幹淨。
    前幾天，他母親派來的“員工”效率極高，將他那些能輕易變現的手表、限量版球鞋、甚至一些看起來挺值錢的擺件，全都搜刮一空。
    統統給搬走了！
    現在這個家，除了必要的家具和電器，就隻剩下一些生活用品以及他自己了。
    “真是親媽啊……”
    顧塵嘟囔著，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慢吞吞地走向浴室。
    洗了個澡，勉強驅散了些許睡意。
    他站在衣帽間前，看著空了大半的櫃子，最終套上了淺灰色絲綢睡衣。
    腳上蹬著一雙人字拖，頭發也沒好好擦幹，幾根不聽話的呆毛倔強地翹著，彰顯著主人的隨性。
    對著鏡子，顧塵難得地產生了一絲猶豫。
    這麽出門上學……是不是有點太不要臉了？
    畢竟之前他擺爛，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裏擺爛，他還是要點臉的，
    可想到係統那“基礎獎勵200萬”的誘惑以及可能更多的獎勵。
    他咬了咬牙。
    “臉麵才值幾個錢？”他瞬間說服了自己，“與其委屈自己，不如尬死別人！”
    他早就計劃好了。
    行李？懶得拿。
    反正有錢了可以買新的。
    走路？更是不可能。
    他提前聯係了一輛舒適的考斯特商務車，又通過跑腿軟件，重金雇了一個看起來力氣很大的臨時工小哥。
    最關鍵的是，他網購的那個帶輪子的、可躺可坐的懶人沙發已經到了，就放在客廳中央。
    “出發！”顧塵大手一揮，頗有氣勢。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又睡了一覺。
    直到車子緩緩停在清北大學氣派的校門口，司機師傅才把他叫醒。
    “小哥，幹活了！”顧塵對臨時工招呼道。
    於是，在初秋午後的清北大學門口，出現了足以載入校史的一幕：
    一個穿著睡衣拖鞋、頭發亂翹的年輕人，被一個壯實的小哥從商務車上抱下來，穩穩當當地放在那個帶輪的懶人沙發上。
    然後，小哥慢慢的推著沙發，沙發上的顧塵大爺似的癱著，眯著眼打量這所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頂尖學府。
    雖然是報名的最後一天，校門口依舊人頭攢動。
    拖著行李箱的新生、熱情洋溢的學長學姐、忙著招新的社團成員，空氣裏彌漫著青春、忙碌和對新生活的向往。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被那個移動的“懶人沙發”吸引了。
    “臥槽……那是什麽？”
    “行為藝術嗎？”
    “等等……上麵是個人？他穿著睡衣？”
    “別瞎鬧了，一看這個哥們就是殘疾人，都好好說話。”
    “大家讓他先報名吧，都讓開一點。”
    人群下意識地給顧塵兩人讓開了一條路。
    驚訝、好奇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顧塵身上。
    小哥推著他，暢通無阻地直接來到了經濟學院的新生報到處。
    負責接待的幾個學長學姐也看傻了。
    一個模樣清秀、戴著眼鏡的學姐最先反應過來，她看著癱在沙發上、一臉沒睡醒的顧塵，小心翼翼又帶著一絲同情地問：
    “學…學弟？你…你是來報到的嗎？”
    顧塵抬了抬眼皮，從睡衣口袋裏掏吧掏吧，摸出那張皺巴巴的錄取通知書，遞了過去。
    學姐接過一看：“顧塵？經濟學院金融係！呀，學弟，我們是一個學院的！我是大二的，負責迎新。”
    她看了看顧塵，又看了看他身下的懶人沙發和後麵的推車小哥，臉上露出了極度關懷和理解的表情：
    “學弟，你放心！學校對於有特殊情況的新生有關懷政策！宿舍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就是……咱們這棟樓沒有電梯，你的宿舍在五樓。”
    她頓了頓，非常熱心地說，“後麵這位大哥一個人可能不太方便，你稍等，我馬上再叫兩個學長來，一起把你……呃，搭上去？”
    正癱著的顧塵聞言，猛地坐直了身體，臉上全是詫異：
    “搭我上去？為什麽要搭我上去？我自己走上去不不讓嘛？”
    學姐和周圍豎著耳朵聽的人都愣住了。
    “啊？”學姐懵了，“你…你能走？”
    顧塵莫名其妙，為了證明自己，他“唰”地一下從懶人沙發上站了起來，甚至還當著所有人的麵，蹦躂了兩下。
    “沒事啊！好得很！”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看，可有勁了。”
    現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幾秒後，人群中不知誰先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緊接著，各種議論聲轟然炸開：
    “沒事？！沒事你坐這玩意兒來？還讓人推著？”
    “我靠！我還以為是什麽身殘誌堅的楷模，搞了半天是……”
    “我真是頭一回見！清北果然什麽人才都有！”
    “哥們兒，你是來搞笑的吧？”
    學姐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是尷尬也是好氣，她推了推眼鏡，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顧塵卻完全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他重新癱回沙發，非常認真地對著學姐提出了另一個請求：
    “學姐，既然我沒事，那能不能幫我申請換到一樓宿舍？五樓太高了，我懶得爬。”
    眾人：“……”
    學姐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微笑：
    “學弟，宿舍是學校統一安排的，不能隨意更換。”
    “哦……”顧塵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小聲嘀咕，“真麻煩……那算了。”
    也無所謂了，過兩天自己找個房子住就好了，在宿舍也不太方便。
    他這副很不滿意的樣子，再次讓周圍的人集體無語。
    學姐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把登記表拍到他臉上的衝動，快速辦完了剩下的手續，將校園卡和宿舍鑰匙遞給了他。
    “顧塵同學，手續辦好了，你的宿舍在8號樓505.”
    “謝了學姐。”顧塵接過東西，塞進睡衣口袋，然後對小哥揮手，“走吧，哥們，咱們去宿舍。”
    小哥應了一聲，推著顧塵吱呀吱呀的就離開了報名處，留下後麵驚掉一地的下巴和一群人的竊竊私語。
    小哥推著顧塵，慢悠悠地穿梭在校園裏。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光影，路邊是熱鬧的社團招新。
    各個社團的棚子支棱著，橫幅拉的到處都是，學姐學長們賣力的吆喝。
    “同學，籃球社招新，猛男的搖籃。”
    “文學社招新，尋找有趣的靈魂。”
    “電競社，招遊戲愛好者。”
    “二次元，招新了，招幾個男娘……”
    顧塵癱在沙發裏，眯著眼，打量著這副熱鬧的場景，但是沒啥興趣。
    就在小哥推著顧塵繼續往前走的時候。
    “同學！這位同學！請等一下！”
    一個鍋蓋頭，胳膊上掛著誌願者袖章的學長氣喘籲籲的攔在了顧塵前麵。
    他看著沙發上的顧塵和推車的小哥，臉上帶著無比的責任感，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佩戴的“關愛社”的徽章說道：
    “同學你好，我是“關愛社”的副社長，劉青天。”
    “你這是……剛報完到要去宿舍嘛？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你的情況，學校已經給跟我們同步過了，你放心學校不會讓任何一位同學感到不便！”
    顧塵抬了抬眼皮，有點暈：“我？情況？同步啥了？”
    “哎呀，同學，你不用不好意思。”劉青天壓低了聲音。
    “你們這種特殊情況我們社都有備案的！我們是學校牽頭的社團，你是哪個專業哪個班的？我核對一下，之後有什麽困難，我們社團都會提供一對一的幫助。”
    顧塵更詫異了，他坐直了一點：
    “關愛社還有我資料？這麽靠譜嗎？知道我懶？”
    “咳咳，金融一班的，我叫顧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