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明月那雙清冷的眸子微微睜大，上下打量著顧塵。
    想要重新打量一下眼前這個盤腿坐在沙發上、涮著毛肚、看著動漫的男生。
    “你是清北的學生？大一新生？”她的語氣裏帶著難以置信。
    顧塵的眼睛依舊盯在電視上，小新正在扭屁股。
    他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嘟囔：“嗯嗯，金融一班，顧塵。”
    南宮明月下意識就想問“你怎麽考進來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說不定人家就是天賦異稟呢？
    自己不能以第一印象妄下判斷。
    她暗自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她的肚子極其不爭氣地又“咕嚕”叫了一聲，格外清晰。
    南宮明月臉頰微微發熱。
    她看著顧塵吃得那麽香，紅油鍋裏翻滾的食材誘人至極。
    想到自己已經麻煩他，在人家裏充電開會，剛才的意外也不能怪他，而且…他好歹是個學弟，自己這樣拒絕顯得太不近人情，過於高冷了。
    她輕輕咬了下嘴唇，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聲音依舊清冷，但帶上了一絲極不自然：
    “那…好吧。學弟，給你添麻煩了。”
    “噗——”顧塵剛吸溜進去的一根寬粉差點從噴出來。
    他猛地扭過頭，感覺自己好像是聽錯了，瞪大眼睛看著南宮明月，筷子上的蝦滑都又掉進了鍋裏。
    啥？
    她真要坐下來吃？
    跟他一起？？
    他看著南宮明月，這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場。
    怎麽看她都不像是答應自己在這裏吃火鍋的人啊。
    可話是自己說出去的……
    顧塵心裏哀嚎一聲，但臉上隻能努力擠出“歡迎”的表情。
    他趕緊把盤著的腿放下來，屁股往沙發右邊挪了挪，拍了拍左邊空出來的位置：
    “學姐，來來來，坐這兒！別客氣，碗筷都是現成的，調料在那兒！”
    南宮明月看著顧塵的動作，又看了看那個顯然需要緊挨著坐才能吃飯的沙發位置，腳步又頓住了，眼神裏閃過一絲明顯的猶豫和抗拒。
    她下意識地四處張望，想找把椅子，可四周隻有遠處那個高大的電競椅，坐那個根本沒法吃。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顧塵已經“哢哧”一聲幫她開了一罐冰可樂，直接放到了沙發左邊扶手上：
    “學姐，先喝口冰的解解渴！爽著呢！”
    南宮明月看著那罐冒著氣泡的不健康飲料，連擺手拒絕都來不及。
    她飲食一直非常自律，這種碳酸飲料從小到大一次沒喝過。
    包括這種重油的火鍋，一年都未必能吃兩次。
    可…辣味一個勁兒往鼻子裏鑽，確實…很誘人，其實自己也很喜歡火鍋，隻是極其自律的她一直嚴格控製自己。
    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隻坐了半個屁股在沙發最左邊，身體繃得筆直，盡量和顧塵拉開距離。
    顧塵完全沒察覺到她的變化，也沒感覺出哪裏有不妥，熱情地拿起香菜碗：“學姐，香菜來點不？吃火鍋靈魂啊！”
    “不…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就好，已經夠麻煩你了。”南宮明月連忙拒絕，聲音有點緊。
    她拿起一次性筷子，夾起一片肥牛，學著顧塵的樣子在滾燙的紅油裏涮了涮，然後小心地放進嘴裏。
    下一秒——
    “嘶——哈！”一股強烈的辣意直衝頭頂，讓她瞬間倒吸一口涼氣，眼淚都快出來了。
    “辣吧？過癮不？”顧塵樂嗬嗬地問，“快，來口可樂壓壓！”
    南宮明月被辣得沒辦法，也不好意思讓顧塵幫他拿水，隻好拿起那罐可樂，小小的喝了一下。
    冰涼的、帶著強烈氣泡感的液體劃過喉嚨，瞬間壓下了那股灼燒感。
    一種前所未有的，簡單粗暴的舒爽感擴散開來，讓她甚至忍不住極小幅度地打了個嗝。
    “呃……”南宮明月瞬間僵住，臉頰“唰”地一下紅透了，趕緊用手捂住嘴，尷尬得無地自容。
    她居然在陌生學弟麵前……打嗝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感覺！”
    顧塵卻仿佛找到了知音，一拍大腿，“喝可樂不打嗝，等於沒喝！尤其是第一口，賊爽！來來來，學姐，吃肉吃肉！”
    說著又非常自然地夾了一筷子剛燙好的肥牛卷，直接放到了南宮明月的碗裏。
    南宮明月看著碗裏多出來的肉，又看看旁邊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注意力已經回到電視上的顧塵，一時語塞。
    這學弟…邊界感是不是有點太模糊了？
    她深吸一口氣：“那個…學弟，你今天沒上課嗎？”
    “啊？哦！下午沒課！”顧塵這才從蠟筆小新的鬼臉上收回一點注意力回答道。
    南宮明月看著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忽然覺得這人…真的有點神經大條。
    這麽美的一個學姐坐在身邊，不如蠟筆小新吸引人嗎？
    還要自己找話題說話嗎？
    她可是第一次跟男生挨這麽近坐在沙發上吃飯。
    還有第一次喝冰鎮可樂、打嗝。
    也是第一回看了半天《蠟筆小新》。
    她甚至發現，那個穿著紅色短袖黃色褲子、喜歡跳大象舞的小屁孩，好像…還挺有趣的？
    那種無厘頭的搞笑和簡單的快樂，是她從未在自己的生活裏體驗過的。
    火鍋沸騰著，電視裏傳來幼稚卻歡快的動畫配音，旁邊是某個毫無形象、吃得嘖嘖有聲的學弟。
    南宮明月慢慢放鬆了下來，緊繃的肩膀微微垂下，甚至在不經意間，也跟著動畫片的劇情，嘴角彎起了一個極淺極淺的弧度。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什麽都不想，隻是單純地吃一頓飯了。
    不知不覺，肚子就吃飽了。
    南宮明月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恢複了些許清冷模樣：
    “謝謝你的招待，學弟。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物業應該差不多修好了。”
    “啊？這就吃飽了？行吧行吧。”
    顧塵正看到精彩處，頭也沒抬，隨意地揮揮手，“學姐慢走啊，沒事可以再來蹭飯！”
    南宮明月：“……”不送送我嗎？
    她看了一眼那個還在播放動畫片的巨大屏幕，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拿起自己的電腦和充電器，腳步略顯匆忙地離開了這裏。
    門輕輕關上。
    顧塵終於把視線從電視上挪開，看了一眼關上的門，撓了撓頭。
    “這學姐…好像也沒看起來那麽冷嘛？就是事兒多了點。”他嘟囔一句，又夾起一筷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