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那道放肆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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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劍光從自在峰峰頂飛出,裂白雲如碎絮,驚飛鳥作亂羽,直掠天際盡頭,連風都似被這股銳氣壓得滯了半分。
青山派各處峰頭,無數弟子仰頭凝望,見那劍光肆意縱橫,竟無一人敢出聲——那股不管不顧的狂傲,讓他們個個瞠目結舌,連呼吸都覺發緊。
穿透雲霄的,還有一句狂到骨子裏的狠話,震得漫天雲氣都似在顫抖:“吾此番下山,若不斬蕭直狗頭,誓不踏回青山派半步!”
“什麽?!”
“林宇師叔這是瘋魔了?”
“區區結丹,連望雲宗的山門都進不去!還要殺望雲宗掌律真人蕭直?他這是去送死?”
“他竟已結丹?何時的事?”
“便是思過崖一行!林宇師叔當時當眾破境,劍氣衝霄,直接鎮住那些想看我青山派笑話的宵小之輩!若非他隱瞞早已踏入結丹期的實力,又怎能從那死局裏,將我青山派‘雙秀’撈回來?”
“林宇師叔修行速度是真快,可也真敢拚——結丹期去殺蕭直?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雲卷雲舒間,梳雲峰探出山崖的平台上,素裙女子身後飄帶如流水般舞動,衣袂沾著山間清露,卻半點不顯狼狽。
她臉上無悲無喜,雙目深處隱有藍瑩瑩水光流轉,顯然已將本峰獨門心法《止水訣》修至“心如止水,目隱秋波”的境地,尋常事根本動不了她的心緒。
“唉,這孩子,簡直是把自己逼到絕路了。”素裙女子輕歎了口氣,眉眼間終於泄出一絲心疼,“若衛軒師弟還在,何需他做這柄捅破太平假象的劍?”
她身後,藍衣女子靜默而立,眼眸低垂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如梳的影。朱唇輕啟,聲音裏藏著幾分不甘:“若非衛師叔當年不計後果,林宇……師叔,又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境地?”
“琅璧,休得妄議師長。”
聽到師尊近乎無波的斥責,琅璧心中一凜。她竟分不清,師尊口中的“師長”,指的是上任自在峰峰主衛軒,還是如今這位敢以結丹期叫板望雲宗的林宇?
可她本就對宗門此次的安排滿是不解,甚至不滿——即便妄議幾句,又能如何?
“師尊,自思過崖回來後,弟子總覺心緒不寧,想閉關一段時日,或能尋得破境契機。”
“那你便去。”素裙女子頷首,語氣輕緩了些,“若真能破境,也算不負思過崖之行,更不負他救你一場的恩情。”
琅璧恭敬拜別,轉身走向閉關靜室。
行至半途,她卻猛地頓住腳步,回頭望向那道劍光遠去的方向,秀眉緊蹙,心中喃喃:“林宇師叔,若我能趕得及,必還你這一次救命之恩。”
自青山派掠出的那道劍光,一朝之間讓整個修真界都為之側目。
它張揚到了極致,半分道理也不講。
從青山派到望雲宗,橫亙數萬裏的疆域,那道劍光竟半點不遮掩行跡——既無登門問禮的謙和,也無繞路而行的規矩,就那麽直直從各宗門頭頂掠過,劍氣掃得各處修行地山門幡旗獵獵作響。
禦劍之人的修為未必多高,修真界裏比他境界高的修士不知凡幾。
可偏偏沒人敢輕易招惹那道劍光——隻因它背後牽扯的,是青山、望雲兩大宗派!更因其中纏著一段剪不斷的愛恨糾葛,一段讓所有修士談起來都要咋舌的孽緣。
望雲宗上下,早已亂作一團。
以望雲宗的底蘊,本不該將一個結丹修士的狂言放在眼裏。
可誰讓那個結丹修士,身份太過特殊?
有望雲宗修士躲在廊下,偷偷抹了把額角的冷汗,聲音發顫:“親娘咧,這日子還能不能消停了?我早說過,掌律真人當初出手太狠辣,若那時能收斂幾分,何至於鬧到今日這般境地?”
身旁一同參悟功法的修士立刻用拐肘撞了他一下,壓低聲音嗬斥:“噤聲!這事涉掌律真人和白長老,咱們這些底層修士,裝聾作啞才是活路!”
被撞的修士不服氣地撇嘴:“裝什麽裝?本來好商好量就能解決的事,非要鬧成鬥戰,結果呢?接連有人登門挑釁,咱們望雲宗這下是徹底出名了——出的還是丟人的名!”
另一名修士靠在石柱上,嗤笑一聲:“要我說,也怪青山自在峰一脈認死理。衛軒當初攪了宗門喜事,反給青山帶回去一場喪事。如今林宇又來鬧,真當掌律真人的脾氣是好惹的?我看呐,青山自在峰這一回,怕是又要添一場白事了。”
“真要鬧到那步,兩宗可就結成死仇了。”
“現在這般光景,跟死仇也差不了多少。”
望雲宗落月峰的山崖外,蕭直踏雲懸立,劍眉緊鎖,眼底翻湧著說不清的情緒——有煩躁,有無奈,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愧疚。
他身前,是一間緊閉的洞府,石門上刻著的“荷香”二字,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兩個時辰前,林宇自青山派出發的消息剛傳到望雲宗,他的道侶白荷便立刻宣布閉關,拒不接見任何外客。
蕭直輕輕歎了口氣。
他想知道,白荷是不是也在暗中怪他——怪他當初對衛軒下手太重,才逼得林宇這般不要命地來尋仇?
他懷裏揣著傳訊符,指尖都捏得發白,卻始終不敢遞出去。
就在這時,浮雲殿方向突然傳來一股異樣的靈力波動,那波動溫和卻厚重,能有這種實力的,整個望雲宗也就隻有掌教紫陌真人。
蕭直猛地偏頭望去,眼神瞬間變得冷峻。果然,事涉兩宗顏麵,連掌教真人都不得不出麵了。他身形化作一縷雲煙,幾乎是瞬間便飄至浮雲殿外。
殿門大開,紫陌真人端坐在殿中寶座上,大袖與衣擺垂落,竟似與殿外的雲霧融為了一體,臉上帶著幾分慈愛,又藏著幾分無奈。
“師弟,你來的正好。”紫陌真人開口,聲音不高,卻似能穿透雲霧,“林宇之事,你打算如何解決?”
蕭直一步步走進大殿,腳步聲在空曠的殿中回蕩,語氣淡漠如冰:“師兄何必中斷清修?衛軒早已殞命,難道我還會怕一個結丹小輩的尋仇?”
“你也知道他是小輩。”紫陌真人輕歎一聲,指尖輕輕敲擊著寶座扶手,“衛軒之事,錯本在他;你與他鬥戰,輸贏已定,修真界自有公論。可林宇不同——他是為師長尋仇,師出有名。咱們如今怎麽做都是錯:置之不理,便是讓他騎在望雲宗頭上撒野,丟的是整個宗門的臉麵;出手處置,打了他,便是以大欺小,落人口實;不打,又要忍著他的挑釁,讓宗門弟子寒心。青山派這一手,夠陰的——老一輩不出麵,偏讓個小輩占著大義招搖,反倒讓咱們陷入了被動。我倒要懷疑,這等下作手段,莫非是當年逍遙真人留下的?”
蕭直眉頭皺得更緊,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耐:“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又怎會牽扯到早已飛升的逍遙真人?不過是青山自在峰一脈獨有的臭脾氣罷了——當年我能教訓衛軒,如今難道還鎮不住一個結丹小輩?”
“唉,師弟你就是這般火爆脾氣。”紫陌真人搖了搖頭,目光投向殿外天際,那裏流雲翻滾,似裹挾著無盡時光,“此事牽扯太多,若任由事態惡化,恐怕真要傷了兩宗數百年的和氣,必須從長計議。”
“何必如此麻煩?不過一個結丹修士罷了。”
“是啊,不過一個結丹修士。”紫陌真人重複了一句,語氣裏滿是感慨,“可你想過沒有?一個二十歲的結丹修士,怎麽就能在短短幾日裏,讓整個修真界的勢力都盯著望雲宗?這份能耐,這份氣魄,可不是尋常修士能有的。你我二十歲時,還在為築基苦苦掙紮,哪有這般敢以一己之力,挑動兩宗風雲的膽量?”
他的視線越飄越遠,似要穿透那無盡流雲,看到那道劍光背後,藏著的少年心事與宗門未來。
殿內靜悄悄的,隻有雲霧流動的聲音,與兩人沉重的呼吸,交織在這望雲宗的核心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