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登山與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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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怪癖。”
“可不是嘛!不過如今能進入藏書樓,反倒成了年輕弟子們彰顯博學的一種方式——畢竟陣禁一道,最是講究博聞強識、融會貫通。”
不知是不是跟林宇相處久了,遊高漸漸褪去了往日的拘謹,變得愈發健談起來。換做從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私下議論長老級人物的是非。
林宇咂了咂舌,心中思緒翻湧。當初若非為了藏拙,他根本沒閑心去鑽研這勞神費力的陣禁之道。要知道,陣禁一道向來考驗修士的綜合素養,五行術數、奇門遁甲、星象曆法,但凡與陣法相關的知識,都得爛熟於心、靈活運用。他當年也是私下裏耗費了無數心血,查閱了海量典籍,才勉強摸到了些門道。
修士修行,素來講究專精一道、深耕不輟,並非涉獵越廣便越好。若是分心去鑽研陣禁,勢必要占用大量修行時間與心神,稍有不慎便會顧此失彼,影響主修功法的進境。但如今事出有因,既然有必要闖陣入樓,林宇自然不會畏懼這點麻煩。
“看樓長老布置的三座陣法,你可知具體是哪三陣?”林宇轉頭問道。
遊高點頭應道:“這倒不甚清楚。畢竟前往闖關之人,若是沒有破陣的資質,連陣法的核心玄妙都窺探不到;而那些成功破陣的前輩,又被長老嚴令禁止外傳樓前陣法的細節。所以除非親身經曆,否則沒人能知曉這三陣的具體模樣。”
林宇了然頷首,又問:“明香峰在哪個方向?”
遊高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林宇的打算——他這是要去闖陣了!心中既激動又篤定,隻要林師叔出手,必定能破陣成功!他連忙抬手指向一個方向,語氣急切道:“就在那邊!越過清嵐峰之後,再翻過兩個山頭,那座遍植曇花的山峰便是明香峰。峰上的曇花即便未開,也能香氣滿溢,很好辨認。”
……
林宇循著遊高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越靠近明香峰,心中對即將到來的挑戰便愈發期待。這座山峰果然名不虛傳,漫山遍野皆是曇花,花苞飽滿瑩潤,雖未綻放,那清雅悠遠的香氣卻早已彌漫山間,與山間繚繞的霧氣交織在一起,久久不散,仿佛置身仙境。
行至半山腰時,林宇瞥見前方有一位老伯正挑著水桶,慢悠悠地澆著路邊的曇花。在青山派這樣的修仙宗門裏,自然不會有尋常凡人勞作,不用多想,這位老伯定是明香峰中隱居的長老。
“前輩有禮,晚輩林宇,特來藏書樓借閱典籍,敢問是否沿此山路直登峰頂便可?”林宇上前兩步,恭敬地拱手行禮。
澆花的老伯動作一頓,抬眼打量了林宇片刻,臉上露出一抹淡笑,緩緩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林宇見狀,再次拱手致謝,便繼續沿著山路向上攀登。他未曾察覺,在他轉身離去後,那位老伯停下了澆花的動作,咂了咂嘴,低聲嗤笑道:“如今的年輕一輩,真是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了。那老鹿的陣法何等玄妙,豈是輕易能破的?不過……林宇?倒是聽說自在峰新來的那個真傳弟子就叫這個名字,有意思,有意思。”
一路拾級而上,林宇終於登上了明香峰峰頂。他先是抬手理了理被山風吹亂的頭發,定了定神,才抬眼仔細打量峰頂的景象。
峰頂極為空曠,山道盡頭的正前方,矗立著一座六層高樓,飛簷翹角,古色古香,想必便是藏書樓了。樓前鋪著八級青石台階,台階之下,盤腿坐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那白發雜亂如荒草,隨意披散在肩頭,臉上布滿溝壑般的皺紋,一雙眼睛卻深邃如古潭,透著難以言喻的滄桑與睿智。
老人身前擺放著三張石桌,呈一字排開。第一張石桌上擺著一局未下完的棋局,黑白棋子錯落有致,殺機暗藏;第二張石桌上鋪著一張泛黃的宣紙,紙上畫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籙,紋路玄妙,卻無半分靈力波動;第三張石桌上則放置著一方巴掌大小的陣盤,陣盤之上刻滿了複雜的陣紋,正散發著淡淡的瑩潤光華。
其餘兩張石桌則暗淡無光,顯然已失去了陣法的效用。林宇微微撇了撇嘴,心中已然明了:這位想必就是看樓長老,而這三張石桌,便對應著傳說中的三座闖關陣法。前兩張石桌黯淡無光,想來是已經被齊雲、祁鈺二人破解了。
仿佛察覺到林宇的注視,看樓長老緩緩睜開了那雙昏黃的眼睛,目光落在林宇身上,聲音蒼老卻有力:“棋陣、符陣、遊離陣,前兩陣雖被齊雲、祁鈺破解,卻可重置複用,你想選哪一座?”
“晚輩林宇,見過長老。”林宇先是恭敬地躬身行禮,而後直起身,語氣堅定道:“小子不願拾人牙慧,便選這遊離陣吧!”
“哦?”看樓長老眼中閃過一縷精光,語氣中帶著幾分訝異與探究,“你可知這遊離陣,即便是齊雲那小子,也不敢輕言能破?”
“齊雲師兄修為高深,自然遠非小子所能及。”林宇不卑不亢地回應,“但陣禁一道,講究的是耐心、謹慎與巧思,而非單純比拚修為高低。齊雲師兄身為宗門核心弟子,庶務繁多,自然沒有太多精力鑽研陣禁之術;小子閑餘時間尚多,正好可以慢慢琢磨,即便一時無法破陣,也當是一次難得的曆練。”
林宇心中早已盤算清楚:既然棋陣和符陣破解後仍可複用,說明長老布置的這三陣並非一次性陣法,即便嚐試失敗,也不會徹底失去入樓的機會。既然如此,倒不如選擇難度最高的遊離陣,趁機磨練一下自己的陣禁造詣。多掌握一門技藝,總歸不是壞事,日後說不定便能派上用場。而且他如今確實有大把時間,正好可以靜下心來鑽研一番。
看樓長老聞言,緩緩伸出一隻枯槁如老樹皮的左手,示意林宇坐到擺放著陣盤的石桌前。
林宇依言上前,在石桌旁盤腿坐下。剛一坐定,便見麵前的陣盤突然爆發出一團耀眼的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下一瞬,林宇隻覺得眼前景象突變,身體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意識瞬間沉入了一片虛無的空間之中。
這是一片混沌朦朧的世界,四周沒有天地之分,唯有無數閃爍著金光的陣紋交織纏繞,密密麻麻,一層套著一層,遍布腳下、身周乃至頭頂。那些陣紋時而聚合,時而分散,變化無窮,玄妙莫測,僅僅是多看片刻,便讓人頭暈目眩,心神搖曳。
就在林宇的意識被拉扯進遊離陣中的同時,先前在半山腰澆花的老伯已然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峰頂,走到看樓長老身旁,打趣道:“老鹿,今日又逮著個娃娃欺負?心裏怕是樂開了花吧?”
藏書樓看樓長老本姓鹿,聞言笑嗬嗬地抓了抓自己雜亂的白發,反駁道:“這怎麽能叫欺負?能在我這遊離陣中磨礪一番,對他將來的修行可是大有裨益。”
“狗屁!”澆花老伯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你這遊離陣有多難纏,整個青山派誰不知道?多少天才弟子栽在上麵,耗費數日甚至數月都無法掙脫。這小子看著年紀輕輕,修為也隻是通脈後期大圓滿,我看呐,不知要被困多久才能出來。”他修為雖比鹿老高些,但在陣禁一道上,卻遠不及鹿老的造詣——鹿老的陣禁之術在青山派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隻可惜鹿老修為止步於結丹中期,否則以他的陣道天賦,在外開宗立派,必定能招攬一大批追隨者。
澆花老伯看著石桌前雙目緊閉、神色平靜的林宇,微微搖了搖頭,歎息道:“唉,這小子也不知要耗費多少心神,才能從陣中掙脫出來。”說罷,便轉身慢悠悠地離開了。
然而,就在他走後沒多久,林宇的身體突然猛地一震,雙目驟然睜開,眼神清明,沒有半分迷茫。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臉頰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襟。
“好精妙的陣法!”林宇緩了口氣,由衷地讚歎道。
鹿老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掩飾的驚喜。他看得真切,林宇並未成功破陣,但即便如此,他卻能強行讓自己的意識從遊離陣中掙脫出來,這本身就已是極為難得的本事!
“你是如何做到的?”鹿老迫不及待地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與好奇。
林宇聽到問話,定了定神,恭敬回應道:“晚輩觀察之下發現,這遊離陣乃是多重陣法連環嵌套而成,彼此關聯,互為表裏。若無極強的心力計算推演,再加上極為迅速靈活的應變能力,即便僥幸破開其中一陣,瞬息之間,其餘陣法便會重新組合,形成新的壁壘,屆時便隻能從頭再來。這些分陣遊離於核心陣法之外,卻又死死阻擋著通往核心的路徑,稍有不慎,心神便會被陣法糾纏,難以自拔,可謂凶險非常。”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小子目前確實沒有破陣的能耐,但要斬斷自己的思緒,不讓心神過度沉淪其中,倒也不算難事。若非晚輩下手果斷,及時斬斷與陣法的心神連接,恐怕此刻已經深陷陣中,難以脫身了。”
鹿老忍不住深深看了林宇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讚賞與探究。斬斷思緒?說得輕巧!這遊離陣最是擅長糾纏心神,一旦沉浸其中,便會被陣法營造的幻境與推演邏輯困住,想要主動掙脫,不僅需要極強的意誌力,更需要對自身心神的精準掌控,尋常修士即便知曉其中關鍵,也未必能做到。
林宇察覺到鹿老眼中的訝異,微微一笑,解釋道:“修行之人,入門之初便要學習坐忘之法,以求心無旁騖,專注修行。既能做到坐忘,那麽主動斬斷不必要的心神牽絆,本質上是同理,隻是需要精準掌握分寸,既要掙脫陣法的糾纏,又不能損傷自身神魂,否則稍有不慎,便可能淪為癡傻。小子也是僥幸,多年修行坐忘之法,在心神掌控上略有些心得罷了。”
